百济震恐!
此时,开始有许多人携家带口,川流不息的开始奔着仁川而来。
尤其是王城里的官眷,更是一车车的带着他们的财富,争先恐后的抵达仁川!
沿途的道路上,逃亡的百姓,被护卫保护的眷属,以及各地的商贾络绎不绝。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都将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夹藏在身,一个个风声鹤唳,等抵达到仁川外围的天策军驻地时,天策军这里……早已驻扎,拉起了防线。
他们收到了陈正泰的命令,严防有高句丽的细作入城,因而拥堵在外的难民,乌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士兵们排成了阵列,搭建起了人墙,留下了几道口子,在这里,参军府上下人等,则开始盘查和查验要进入仁川的士绅百姓。
陈正泰站在远处,眺望着这无数人流,那些能有幸进入仁川之人,就像是得救了一般,抱着孩子,提着包袱,随着人流往仁川的腹地去。
站在陈正泰身边的长孙冲皱起了眉,他显然觉得,突然仁川涌入这么多人,会造成仁川本地商贾和居民们的不便。
长孙冲忍不住道:“殿下,学生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前来仁川躲避。”
陈正泰背着手,叹息一声道:“这也是情理之中,人是盲目的,一旦遇到了危险,便会恐慌起来,希望抓住任何救命稻草。在他们看来,百济肯定不是高句丽的对手,若是高句丽先攻王城,沿途的郡县,一定会被高句丽烧杀个干净。”
“而仁川不一样……仁川有我们唐军把守!想当初,唐军的实力,他们当年是见识过的,而且你在仁川这么久,那百济日报,只怕也没少渲染唐军的强大,这已给这些百济的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觉得躲入仁川,才可避难。另一方面,仁川毕竟靠海,又有无数的海船在港湾之中,只怕许多人也是考虑,一旦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他们尚且还可随我们登上舰船,出海躲避。人嘛,谁不怕死呢?都是趋利避害而已。”
长孙冲显得忧心地道:“只是大量的人涌入了仁川,学生只怕……”
“没什么可怕的。”陈正泰道:“越是兵荒马乱,仁川就越成了他们的避难之所,这固然会带来许多的问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也给仁川带来了大量的劳力,和无数的财富。你以为来的只是人吗?他们身上夹藏着的,可是自己一生的财富。固然有不少都是寻常的难民和百姓,可真正的百姓,怎么可以跋涉这么久,才抵达仁川呢?你别看这些人都是蓬头垢面,惊慌失措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们即便不是官眷,那也是富户,或者是士人。这可都是百济最优秀的人啊,即便是避难之后,他们心有余悸,将来就算是返乡,他们也会愿意……将自己的财富留在仁川。为何?因为仁川在他们心里是避难所,自己的积蓄留在这里,他们才能安心。因而,这对于仁川而言,也是一个契机,外面的世道无论怎么样,只要我们能确保仁川不失,此地……就将是整个三韩之地最为富庶的所在。”
长孙冲不禁眼眸一亮,他此前还真没有想到有这么深的一层,对陈正泰不免佩服,于是忙道:“学生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所以……想尽办法接纳他们?”
“不只是要接纳。”陈正泰看了他一眼,耐心地继续道:“还可以卖一些土地嘛,价格可以定高一些,预售出一些宅子去。这宅子也不必大,巴掌大的地方,想卖什么价便卖什么价。这些人可都是富户,平日里趴在百济百姓身上吸了不知多少的血,别看他们其貌不扬,在地方上,哪一个不是士绅和贵人呢?他们不在乎钱的,跟平安比起来,花再多钱都会愿意。除此之外,再去告诉商会那里,咱们二皮沟钱庄的分号,这些日子也要想尽办法扩大业务,鼓励大家将真金白银兑换成欠条,或者……提供储蓄的业务。”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这仁川便成了一处避风港!无论是百济的贵族、大臣、世族子弟,还是士人或者是商贾富户,他们固然还会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可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在这仁川置产,并且将大量的财富留在仁川。”
长孙冲听罢,若有所思,却也认真地将陈正泰吩咐的一一记下了。
陈正泰随即笑了笑,又道:“所以说,混乱未必就是坏事。这天下乱一乱,那么对于所有人而言,这世上最宝贵的就是太平了!为了给自己买一个安心,人们是不会吝啬钱财的。很多时候,平安是千金也换不来的。这仁川,虽只是一个小港,可只要这一次弄得好,那么便可吸收整个百济一半以上的财富!这区区方圆百里的土地,将会是此地最大的一颗明珠。从此之后,这里将会贵人云集,那么我来问你,往后在这百济,是王城重要呢,还是仁川更为重要呢?”
答案自是不言而喻了!
于是长孙冲道:“学生明白了,学生待会儿就去布置一下。”
陈正泰的一番分析和高瞻远虑,长孙冲是极佩服的,可想通了这些关节后,便也觉得说不出的可怕。
想想看,这将是所有人的避风港,百济国无论任何人,都将想尽办法在此置产。为了家族和家人们的安全,这些在百济扎根的贤达和贵人们,又何尝不是在源源不断的为仁川积攒财富呢?
“这件事一定要办妥。”陈正泰深深的看了长孙冲一眼,神色也顿时肃然了几分:“只要办妥,将来……这仁川,就成了百济所有人的护身符了,这里也将与无数百济的贵人以及世族还有巨贾们休戚相关,到时不必我们威胁他们,他们也会自发的维护仁川的利益。”
这是实在话。
当这些人的产业和家财,统统都送到了仁川之后,那么他们就成了仁川的傀儡。别看他们出了仁川,是高官,是贵族,是巨商!可又如何?往后他们和仁川是利益一体的,一旦仁川出了任何乱子,他们的一切财富,便极可能化为乌有。
长孙冲看着陈正泰,从陈正泰的眼中,似看到了悠扬的亮光,而陈正泰此时则继续远远眺望。
此时,他正看到一辆马车抵达了临检的地方,里头冒出了一个贵妇人,而后,参军府的人上前,记录她们的身份,这贵妇人或许在其他地方,乃是贵不可言的存在,不知多少人围拢着她乞尾讨怜,可现如今,她却努力的挤出笑容,向参军府的参军赔着笑脸。一般的奴仆,则恭顺的点头哈腰,甚至有人从袖里掏出财物,想要塞进参军手里。
参军则板着面孔,呵斥了几句,却随即收起了记录的卷宗,直接在给那妇人和眷属们的牌子上盖了一个章,分发给他们,让他们通行。
于是,这一行人便千恩万谢,低眉顺眼的过去,毫无一丁点从前的排场。
这蜂拥而来的人流,大抵都是如此。
远处,孩子的哭啼,妇人的哭喊,将士们的呵斥,喧闹嘈杂,汇聚在了一起。
“殿下,百济王的使者又来了。”长孙冲想起什么:“见还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