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身为女人,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体贴丈夫是女人应该做到的本分。
可是,谁规定了,女人就必须要无条件的服从丈夫跟公婆的要求吗?
不管合理不合理,她都必须遵从?
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意见,不能拥有自我?
越是想着,陈茵的眼泪就落得越凶。
“我配不上陈涛,不配当你们家的儿媳妇儿,所以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去找符合你们内心标准的儿媳妇儿,我们好聚好散,行不行?”
她说着,哭泣中带着哀求。
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跪下去一般。
夏宝儿和董佳慧见状,一左一右的将陈茵扶了一把。
“你没事吧?”
“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你还是得跟你的丈夫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这边的知青们都在小声的劝她。
人群中,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早就对最近消极怠工的知青们心生不满,纷纷也帮着徐家人说话。
“我觉得徐家人说的没错,这都结婚了多少年了,孩子都有了三个,还折腾啥呀?”
“就是就是,没结婚的知青们折腾折腾就行了,你这拖家带口的,考啥呀?”
“就她这样的,万一要是考上了大学,肯定就不回来了,能留在城里,谁还会回到乡下来?”
“是啊是啊,老张家那个,最近也闹得鸡飞狗跳的,听说啊,他们家那个儿媳妇儿,已经被他们绑在家里好几天了,就是怕她跑了!”
人群中的话,像是给这凌冽的寒冬又附着了几层刺骨的寒冰。
在场的所有知青们,心中一阵血气翻涌。
“我们下乡,是来建设祖国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回家的机会,你们凭什么阻拦?”
“就是,即便是嫁到了你们家,难道陈茵就没有回自己家的权利了吗?”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自从陈茵嫁到徐家之后,接二连三的怀孕,生孩子,已经有差不多七年没有回过家。
想到这一点,知青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心疼陈茵,还是该同情自己。
被迫远离故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着以前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努力的适应这里的风土人情,生活模式,谁不苦?
别说是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即便是生了十个孩子,他们也想要回家去看一看。
“那她要是跑了,我儿子没了媳妇儿,我孙子没了亲娘,你们这群人,谁能赔我一个儿媳妇儿?还是能给我那三个苦命的孙子,赔回来一个亲娘?”
赔?怎么赔?
这么大的重任,当场没有人担待得起。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知青们,一瞬间没了气焰。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是啊,这要是拍拍屁股走了,他们老徐家去哪里找人哟?”
“啧啧啧,要我说,上面就应该再出台一个规定,结了婚的知青,不允许参加高考,这样才行。”
说实话,下乡了这么多年,没结婚的知青毕竟在少数。
在场大部分的知青,或多或少,都有一部分来自于家庭的压力。
如方才别人所说,他们的同伴,那些下乡年月久的知青,有好几个都被家里人关了起来,根本不允许他们参与复习。
更别提参加高考。
那些结了婚的知青,能出现在这儿的,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才来的。
不说别的,光是写了保证书的,就不下十位。
在所有人看来,陈茵能嫁到徐家,真的是十分的有福气。
不知道多少姑娘羡慕她。
嫁给了大队长的儿子,还有了老师这个体面的职业。
不用下地干活儿,孩子还有婆婆带。
每天下了班回家,就能有热乎的饭菜吃。
即便徐涛是个事事都听从母亲,没什么主见的人,可是,谁也不能否定,徐家的日子,比一般人家好过不少。
最起码,不用饿肚子,过年了,一人还能做一身新衣服,更不用受冻。
“姑娘,徐家对你不薄,你好好的当个老师,安安生生的跟徐涛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是啊,徐家条件多好!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宝儿内心挣扎了许久。
她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格。
可是,陈茵此刻的境遇,刺中了她心底最柔弱的部分。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此刻的陈茵,究竟有多绝望,多无助。
就想那时的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仪器冰冷的声音,妈妈坐在病床边上垂泪,爸爸和哥哥,为了她的医药费四处奔波。
那个时候的她,也很绝望,她每天都渴望着,能有一个人来拉她一把,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
第一次,她主动的去握住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的手。
她柔嫩的掌心像是带着无穷的力量,陈茵猛地一怔,看向她。
夏宝儿对她微微一笑。
随即,夏宝儿走出了人群。
“徐家婶子,我能不能单独跟您说几句话?”
都是隔壁大队的,徐家人自然都认识夏宝儿。
毕竟,夏宝儿是远近闻名的神医。
但凡她出手,就没有治不好的病。
虽然她年纪轻,可是,谁也不敢小看了她。
徐家那婆子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要真是那不讲理的人,名声早就臭了。
“夏大夫,您之前治好了我的病,我感激您,今天,我就给您一个面子,我们聊聊!”
徐家的跟着夏宝儿走到了一边。
远离人群,夏宝儿紧张的情绪松懈两分。
“婶子,我不是来要求您必须要做到什么的,我只想请你想一想,陈茵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她是个什么样人,您心里清楚吗?”
一句话,让徐家的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下。
陈茵自从嫁进徐家,就十分的乖巧温顺,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违背他们意愿的事情。
甚至,她之前特别不想生第三个孩子,却还是在他们的坚持下,妥协了,生下了老三。
夏宝儿知道,她动摇了。
“婶子,陈茵不是你口中那种忘恩负义的女人,即便离婚,她也想带走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一句话,夏宝儿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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