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贺赢所言,她确实改变不了何红昭的命运。

她只是可惜,这样医术高绝的女人,先是毁在了父母手里,再是毁在了祁无涯手里。

一辈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太难受了。

这间屋子压抑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转身就走。

“桑烟——”

身后突然响起何红昭的声音。

桑烟顿住脚步,回了头,发现何红昭正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我看不透你。”

何红昭说。

她自以为能看透桑烟:蠢笨、天真、可笑,或许,拥有一点她从来没有过的热情与善良。

但似乎又不仅仅是这样。

她故意激怒她,想看到她人性的恶,可到最后,换来的是她的怜悯。

“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这种怜悯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无比的失败、无比的可笑。

她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无力的愤怒。

她似乎知道了祁无涯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越是清楚的知道,越是不甘!

“桑烟,你别想借助我,来表现自己的善良!”

“你觉得我在借助你,来表现我的善良?”

桑烟看着她,失望地摇头:“你到最后,还陷在自己的偏执里。”

她自嘲一笑:善良?要善良有什么用?她以后都不想善良了!

不!

她还不配影响她的三观!

“再见了,何红昭,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桑烟说完这句诀别话,便毫不犹豫走出了屋子。

屋外

裴暮阳已经带着宫女等着了。

那宫女端着红木托盘,里面一条白绫,一瓶鹤顶红,还有一把泛着森冷光芒的匕首。

这是赐死的阵仗。

桑烟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裴暮阳见桑烟出来,还一直盯着宫女手里的东西,忙上前解释:“娘娘,皇上的意思是有些人不宜久留。留则生变。”

桑烟点头,心里也是认同的:何红昭是祁无涯的人。祁无涯诡计多端,实力难测,很可能在全州留有帮手。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为免夜长梦多,速速赐死她是明智之举。

裴暮阳继续说:“皇上按您的嘱咐,也算留她一个体面了。”

他在皇帝身边久了,都觉得皇帝对何红昭的处罚太轻了。

按着皇帝从前的脾气,早将她乱棍打死了。

“罢了。”

桑烟轻叹一声,摆了摆手:“去吧。”

她让开位置。

裴暮阳低头行了个礼,便带着宫女进去了。

没一会,里面就传出了裴暮阳的声音:“何红昭,皇后娘娘仁慈,留你个全尸。过来谢恩吧。”

她听得心脏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守在门外的陆子劲看她面色不对,忙上前道:“娘娘,此处血腥,您还是回去吧。”

他不觉得赐死的画面有什么好看的。

这位娘娘是皇帝的心头肉,人又娇弱,还是别看为好,免得吓得做噩梦,又生出波折,连累他们皇帝跟着不得安宁。

“不用。”

桑烟摇头,眼神很迷茫。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明明送别的话,都说完了。

她静静看着屋子。

灯光照出里面的人影。

裴暮阳看何红昭还愣愣坐在轮椅上,便朝旁边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立刻把托盘递到了何红昭面前。

何红昭看着面前的东西,似乎没见过一般,怔怔看了好一会。

她双腿上的雪猴,也跟着看,还歪着头看,但看着看着,应该知道主人遇到了危险,表情变得凶狠,吱吱叫着,还抬手去打托盘。

还好宫女反应及时,速退一步,保住了托盘里的东西。

裴暮阳看得不悦,怒喝道:“来人,把这畜生——”

“何必跟这畜生一般见识?”

何红昭出声打断他的话,随后打开窗户,拍了拍雪猴的脑袋,笑道:“去吧!阿酒,你自由了!”

那雪猴极通人性,吱吱叫着,手脚乱比划,还流了眼泪。

何红昭摇着头,推了它一下:“去吧。去吧。”

那雪猴跳上窗户,回过头,满眼忧伤地看着她。

裴暮阳觉得她在耽误时间,没了耐心,催促道:“怎么死?快些选择吧。别让我们动手,那可就不体面了。”

“那我就谢你们娘娘给的体面了。”

何红昭拿起了那瓶鹤顶红,自嘲一笑:“原来最后,区区毒药,送我性命。”

“行了,别废话了,收了你这条贱命,咱家还有事要忙呢。”

“哈哈哈,贱命!”

何红昭大笑着一饮而尽,随后将瓷瓶狠狠砸在了地上,痛吼着:“天下人负我,我为何不能——”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她咳了好一会,脸色乍变,面色痛苦,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身体软软倒了下来。

鲜红的血从她嘴角流出来。

她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被乱发遮掩的面容还带着狰狞的笑意。

宫女胆子小,见了这画面,吓得连退好几步。

“公公?”

她满眼惊惧地看向裴暮阳,可不敢自己去探女人的鼻息。

裴暮阳也没指望她,面不改色,大步走到了何红昭面前。

他蹲下来,探了好一会她的鼻息和脉搏,确定她已经丧命,便合上她的双眼,带着宫女出去了。

善后是陆子劲的事。

裴暮阳经过他身边,瞥了眼不远处的桑烟,低声说:“娘娘估摸是想着给她个坟,但皇上的意思是,凉席一裹,扔去城外乱葬岗。”

陆子劲听了,点了头,没说话,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地上的女尸。

女尸身姿小巧,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嘴角带血,一点不好看。

他没看第二眼,抓起床上的被子,盖到了她身上。

“吱吱吱——”

雪猴去而复返,从窗口跳进来,掀开被子,看着死去的女人掉眼泪。

“吱吱吱——”

它冲陆子劲比划着什么,还乱叫个不停。

陆子劲听不懂动物的言语,就皱眉看着,然后看到雪猴躺进了女人怀里。

他对于这一幕,是很动容的:人是蛇蝎心肠,养的东西,却是个忠诚的。

罢了。

他冲外面喊道:“来人!”

两个小兵快步走了进来,拱手一拜,齐声道:“陆大人,有何吩咐?”

陆子劲扫了眼地上的女尸,吩咐道:“拿个凉席过来,把人抬去乱葬岗——”

死者为大。

让一个女人曝尸荒野?

“抬去乱葬岗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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