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到吕天瑞会砍掉江刻的右手臂。

那是一只他拿剑的手。

若是没了,他再好的剑术,也没了发挥空间。

而一个韶华正好的年纪没了手臂,余生该有多绝望?

“救人啊!”

桑烟扑上去,狠狠按住他流血的手臂。

她的脸上、嘴上都被喷了血,无助嘶吼着:“有大夫吗?大夫!大夫救人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希望江刻死掉的。

但现在他真的快死了,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想他死掉。

“求求你们救救他!”

“别、别——”

江刻痛得脑子嗡嗡响,已经不会转了。

他没去想失去胳膊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她哭着哀求,特别的心疼:“别哭,别求他们。”

“哼,倒是个硬汉!”

吕天瑞擦去脸上的血,笑着下了令:“把他们都带回去!我要好好盘问!”

随后,海盗们开始搬运财物。

当然,也重新搜出了不少财物。

雁过拔毛。

他们拔的特别干净。

只留下满甲板的鲜血。

那是江刻的鲜血。

齐九看着那大片血迹出神,一时觉得江刻罪有应得,一时又觉得他不该如此。

“这下江刻算是毁了。”

韩陌感叹着,目光有痛惜,但更多是冷漠。

游走天下多年,类似的悲剧太多,根本勾不起他太多情绪。

“毁了也好。不能为九爷所用,那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韩沉言语冷血,对齐九也是盲目的忠诚。

齐九看着远去的海盗船,低声道:“凡成就大事者,必有牺牲。”

没有杀父的狠心,他又怎能走到今天?

“那些海盗啊……”

他低喃着,话到一半,又止住了。

*

海盗船上

桑烟跟江刻被关进了船舱下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灰暗闭塞,臭气熏天,时不时窜过一只老鼠。

“吱吱——”

还不断发出叫声。

桑烟虽然看不清房间,但也知道环境很恶劣。

而江刻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在这里存活。

单细菌滋生就会要了他的命。

“来人!来人啊!”

她拍着门,叫喊着:“他的情况很严重!求你们了,找个大夫,救救他吧!”

海盗们心狠手辣,根本没有给江刻叫大夫。

他们忙着检查这番收获。

“呸,也就八千两,都是一群儿穷鬼!”

说这话的是海盗二把手葛力夫。

之前就是他组织人搜钱的。

甚至吕天瑞拿去砍江刻的刀也是他的。

他生得身材高壮,粗眉大鼻,说话时,声若洪钟,嘴里还露出两颗金牙。

“这是老大的。”

他把一箱共计四千两的银子推到吕天瑞面前,一脸的谄媚讨好。

吕天瑞笑了下,看了眼旁边的副手,对方就接了过来,抱着去了他的房间。

恰有丫鬟模样的人来送酒肉。

一群人开心地吃喝了起来。

葛力夫一喝酒,嘴巴就停不下来,东扯西扯,还扯到了:“近来都没见过什么商船。他娘的,什么情况?”

“不知道。”

“咱们一月也就出来干几次,不至于吓得他们换海域吧?”

“再这么下去,咱们要喝西北风了!”

……

海盗们忧心下个月的景况了。

“听说皇上在找什么人,最近严禁出海。”

说话的是吕天瑞的副手。

这副手叫吴淘,生得年轻瘦弱,皮肤很白,眼珠子很小,一眯眼,都要看不见了,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睛颜色是蓝的,跟齐九等人的眼睛颜色很像。

吕天瑞一听吴淘这话,就想到了身份不明的两人。

他立刻说:“去找个大夫,给那男的看看,那男的不能死。”

吴淘听了,立刻应下:“是。小人这就去。”

*

江刻的情况很恶劣。

他失血过多,刚上海盗船,就陷入了昏迷。

这会更是发起了高烧,说起了糊话。

“阿烟,阿烟快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烟,别怕——”

“阿烟,阿烟——”

他躺靠在墙角,浑身滚烫,汗水直滴。

那断臂还在流着血。

血腥味浓得让人呕吐。

桑烟挥手赶去苍蝇,再次扯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上面,防止蚊虫叮咬。

除此之外,她没别的办法了。

“来人!”

“救人啊!”

“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桑烟哭着哀求,嗓子早喊哑了。

她不想江刻死。

还是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一样死去。

他是出身尊贵的世子爷,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他不该这样死去!

“来人啊,有人吗?快来——”

哭喊间,脚步声传来。

她赶忙擦去眼泪,细听动静。

确实是来了人。

光线渐明。

她看到瘦弱青年提着灯,身后跟着个老头儿。

“大哥,发发善心吧?给他找个大夫吧!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她哀求间,门开了。

吴淘没说话,看向老头儿,示意他进去。

老头儿进去后,桑烟借着光,看到他挎着一个药箱,是个大夫,赶紧给让开了位置。

江刻的惨状让老头儿唏嘘不已:“怎么会这样?伤口脏成这样了!这里环境太差了!不行的!得换地方!”

吴淘有些犹豫。

他只负责叫大夫过来,可不管事后的。

桑烟看他这样,忙说:“这里灯光太暗了,大夫上了年纪,恐怕不好包扎,求你了,给他换个地方吧。”

吴淘听了,到底还是同意了。

桑烟便去搀扶江刻,可他笨重如山,她根本搀扶不动,甚至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他痛得身体抽搐,但没有醒来。

“大哥,帮帮忙——”

她看向青年,泪眼汪汪哀求着。

吴淘难得的心软了,把灯给桑烟,自己背着江刻出去,进了船舱上的一间杂物间。

杂物间同样狭小、脏乱,但明亮很多,还有一张破床。

桑烟见了,也顾不得脏,就伸出手臂,用衣袖去擦。

吴淘把人放上去。

大夫开始处理江刻的伤口。

喝一大口烈酒,直接喷吐上去。

江刻痛醒了,冷汗如雨,一张脸白得没一点血色,眼泪也生生痛出来。

但他咬着左手腕,没喊出声来。

桑烟给他擦汗,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一会就好了。”

江刻在她温柔沙哑的嗓音里,再次痛昏了过去。

此夜漫长。

她为他煎药,喂他喝药。

除了喝药,还要为他的伤口换药。

他的烧也一直不退。

她不停用毛巾浸凉水给他降温。

但没有用。

他烧得浑浑噩噩,发了癫:“阿烟,我要死了。”

他要是死了,死前最不甘心的就是没有得到她。

所以他断臂流着血,闭着眼,用纯男人的本能去掠/夺。

“阿烟,求你,别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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