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看向了身后那群拿着法器的女人。
“我不需要你们接客。”她字字敲击在那些女人身上,当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那些女人就已经吃惊的瞪圆了眼睛,瞳孔因为过于震撼而骤然缩扩,但随之而来的是世界被颠覆后。
争先恐后从心里冒出来的更大的恐惧感。
她们满脸畏惧的看着殷念。
以前那些楼主对她们坏,恶毒,但那样的坏已经有了一个‘固定模式’,她们在这样的模式里寻找自己艰难的求生之道。
可新的‘规则’出现了,她们还能用原来那一套方式活下去吗?
会死更多的人吗?
她们脑海中涌出了更多不好的想法。
不怪她们想法小鸡,实在是她们的人生从来只有往下走,再往下走,希望从不曾落在她们身上,自然不会去做‘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但是我需要你们变强,为我所用。”
殷念深知,这些人已经在非人的折磨和规训下,变得失去自我。
不可能直接来一个‘爱的感化’就让她们变成正常人。
她们的世界已经被扭曲了。
她们不明白力量的滋味儿,更不知道拥有力量的天地是怎样的天地,没有见过的人生,是无法想象出来的人生。
她们甚至畏惧力量。
殷念不介意将她们救出去,或许说来这里就是为了将她们救出去。
但这样的她们,出去了真的能活下来吗?
殷念深知即便外面的叛徒也好,那些心怀恶意的人也好,已经被他们查杀了一轮又一轮。
可恶意是杀不完的。
她们这样毫无自保之力,甚至连完整人格都没有的存在,出去了运气好的,可能在一些淳朴点的地方安家,可大部分人就像是香甜的肉一样,只会招惹来无数苍蝇和饿狼。
“这些人,应该都是你们的熟面孔,他们平常对待你们,非打即骂。”
她在记忆里都看见了,所以也相信她们的麻木表层下,定是藏着什么难以发泄的情绪。
“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拿起你们手上的刀。”
“杀了他们。”
杀?杀人?
她们瑟缩了一下。
她们这辈子都只处于随时会‘被杀’的恐惧中。
上下位置颠倒,让她们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她们能杀人?杀了人之后,还能活着吗?
还是说这个新楼主,有什么怪癖不成?
她们瞧着那些锋锐的武器,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就爬上她们的头皮,那是一次次挨打后形成的自然恐惧,只要摸一下尖刀,碰一下火,这种危险的东西,她们就会被毒打一整夜。
那些人知道打哪里又痛,又死不了。
她们拒绝回忆这些不堪的记忆,可恐惧却无法被轻易的抹除。
“你们想离开这里吗?”
“想离开这里,跟我走的,就拿一颗人头来跟我换自由。”殷念就像是一个既有耐心的老师。
将诱饵放在了胆小的幼兽面前。
叫她们走出那个困住她们去被她们自认为是‘安全巢穴’的牢洞。
那些被压在地上趴着的男人目眦欲裂。
这一次。
终于轮到他们在下,为人鱼肉了。
这种替位后的荒谬感,让不少人都尿了出来,平常不断耀武扬威的人,尤其是那些甚至躲在这‘世外桃源’都不需要上战场的酒囊饭袋,胆子都被吓破了。
他们痛哭流涕,想要求情,可嘴巴也被殷念堵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那些女人还在犹豫的时候。
一个身影最先冲了出来。
她一把夺过了一个女人手上拿着的刀,走过去,一把提起了一个男人的脖子。
就像是在家里杀鸡,杀鸭一样。
将男人的脖子高高扯起,刀尖割断了他的血管,又压着他喷血的脑袋,一刀刀的尖叫嘶吼着砍下去。
“杀了你们!”
“你们害死了我女儿!”
“杀光你们!”
她将一个男人的脑袋砸的稀巴烂之后。
瞪着眼睛喘了一声粗气。
又连滚带爬的爬起来。
去抓第二个男人的头发!
如法炮制。
她的手不断的颤抖。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滚落下。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些年轻姑娘。
她声音悲切,“你们都被骗了!”
“外面好的很!”
“外面,女娃子也能上学。”
“不用怕虫族。”
“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她强不强!比男人都厉害!”女人一刀又割开了一个男人的脖子,声泪俱下,“女娃子都提着刀,穿着漂亮的衣服。”
“是我的错。”
“我女儿为什么要投生到我的肚子里。”
“生在这个鬼地方。”
“她本来是不用死的啊!”
“你们愣着干什么!”她看着她们。
像是看着千千万万个,和她女儿一样的女孩。
“你们一点都不恨吗?”
“杀了他们!”
像是被人推着走。
一句又一句话推着她们往前走。
终于有人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或者什么都没想。
她走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一个人面前,这人曾经掐着她的脖子,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女人抖着手。
一刀砍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迅速的抽搐了一下。
可这一下下去。
只是轻伤罢了。
但是好疼啊!
他血管暴起,死死盯着这个女人。
可殷念的声音却在身后传来。
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她们都是新手。”
“不太会杀畜生。”
“手法会比较生疏。”
“你们忍忍。”
有了一个人领头,看着她迈出第一步,对其他人来说,好像自己跟着迈出那一步也变得不那么艰难了起来。
很快血腥气就笼罩上升。
飞快的将整个村落都包裹了起来。
“这些人,等会儿一起带走。”殷念看着这些砍了人头之后,捏着那些人头有些恍惚还没从惊天巨变中回过神来的女人们说,“确定没问题了再带走。”
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对元辛碎说的。
元辛碎点点头。
这是要他通过查探记忆,查查看她们是否干净的意思了。
毕竟这一次清理了不少叛徒出去。
若是再夹着几个奸细带回去,就不好了。
殷念安顿好了这里的人。
却被一个女人拉住了。
她回头,看见是一个不过三岁的女童。
她还小,拿不住刀,自然也不用杀人。
可在她眼里,本该是‘杀人狂魔’的殷念,却不知怎么的,她并不害怕她。
“那个。”
小孩儿说的磕磕巴巴的。
看了一眼跟在殷念身后的景朝生,“这里还有一个地下室。”
“关押着很多从外面来的姐姐。”
“你们能救救她们吗?”
很奇怪。
在小孩子非黑即白的世界里,满身煞气的殷念是白的。
她不懂别的。
只知道那些人很坏,楼主很坏,打她们,不给她们吃饭,还会剥她们的皮,明明她们什么事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收到惩罚?
可这个漂亮的姐姐一来。
就将他们都惩罚了。
没错。
在她幼小且已经有点被扭曲的世界观里,这不是杀人。
这是‘惩罚’,毕竟楼主都这么说了不是吗?
剥皮是惩罚。
让姐姐们脱光衣服也是惩罚。
可楼主他们做错了,所以收到惩罚。
新楼主很好。
她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
殷念低下头看着她,那眼睛澄澈温暖,没有半点令她不适的感觉。
小孩对情绪的感知,有时候是接近生物本能的敏锐。
“带我去看看。”
小女孩露出一个笑容抓着殷念的手就往楼底下跑。
底下竟然还藏着暗门。
“姐姐们好可怜的。”
“我平常就给姐姐们送吃的,楼主说我还小,等再过两年才能接客。”
殷念低头看着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
她现在不过三岁年纪。
再过两年也只有五岁。
殷念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已经无处发泄的杀意。
外面那些女人已经过的十分艰难。
可即便这样,在她口中的‘姐姐们’竟然还是可怜的。
那到底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呢……
暗门打开。
里面燃着烛火。
她看见了无数的锁链。
叮叮当当。
走道里是用稻草铺着,上面都躺着一两个女人。
她们的手脚被铐住。
有人抬起了头。
寻着声音看过来,“暖暖,是你吗?”
她的眼睛软软的凹陷下去。
是被人挖了眼睛。
只是她的脊骨是直的,哪怕身体有残缺,但能看出精气神和外面的女人不一样。
“姐姐!”
被叫做暖暖的小女孩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高兴的说:“楼主死掉啦!”
那女人猛地怔住了。
而殷念的视线已经越过了这个女人,落在了身后那些人的身上。
有的女人被斩断了手,有的女人被斩断了脚。
还有更严重的。
那锁链就从她们的胸膛肩胛骨上穿过去。
像是勒着一只不怎么听话的牛。
圈着准备养肥的猪。
“殷念?”
人群中。
一个女人突然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她满脸的污泥和血,盯着殷念像是在看一个好似下一刻就会碎裂的梦境,声音颤抖,“是殷念吗?”
殷念认不出她是谁。
可她认得。
那瞎了眼的姑娘抱着暖暖,激动的摸索着撑着墙壁站起来,“殷念?”
“你说说的那个殷念?”
“外面的人来救我们了吗?”
“那畜生真的死了吗?”
殷念唇色微白,可体内像是烧了灼灼的火。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女人和外面的女人不一样。
她们不是生在这个村子里的。
是从外面领地上拐进来的。
“殷念!”那最先认出她的女人已经扑了过来。
只是她的胸膛处有锁链,将她的血肉都勒紧,在她发出惨叫声之前。
殷念一刀斩断了那锁链。
那女人一把扑了过来抱住了她,仰起头的时候泪流满面,“我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们的!”
“你那么聪明。”
“就算别人发现不了,你也能发现!”
“领地上的王家,李家……他们都和虫族勾结了!”女人的声音字字泣血,“他们在外面专门挑绝户女下手!”
“要天赋不差的!”
“他们要给混沌藤孕育优秀的种子……”
女人受伤极重,声音激动无比。
很快就大口大口吐血,可她还想继续说。
却被殷念一把摁住了。
“没关系。”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殷念声音微凉,“休息吧。”
“你应该很累了。”
“撑这么久,辛苦你了。”
她能看出,这里的女人,眼神都和外面的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看见过外面的情况,也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阉割炼狱,所以她们一次次的互相鼓励,互相支撑着咬牙挺下来了。
“我知道的!”女人情绪崩溃又激动,像是终于看见了希望,但也因为希望,绝望更汹涌的伴随着曾经受过的苦难反驳过来,“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我告诉她们。”
“现在不是以前了。”
“现在我们人族更厉害了。”
“等清理完虫族,你们就会整治人族内部的事情了。”
她肩膀发抖。
殷念给她渡了点精神力。
女人终于睡着了。
她摸到了女人的根骨。
都已经被毁了。
她再也不能修炼了。
大概是村子里的人太少,而混沌藤想要在这些地方培养出自己想要的‘人才’,用来继承贪喰皇血脉。
就得不断的抓新鲜的‘血液’注入进去。
这让殷念想到了景莹。
曾经是景家的孩子,天赋受损,但是她依然是景家人,生下的孩子带着景家的血脉,说不定能出一个天才。
而这里。
又躺着多少个‘景莹’呢。
殷念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颊。
轻声说:“走吧。”
“出去。”
蜗蜗他们扶着这里的女人们慢慢走到出口处。
“不止是我们。”
“还有那些村落里的女人。”
那瞎了眼的姑娘很显然在这里待的时间算是比较久的。
此刻虽然激动,但也能将重要情报告诉殷念。
“她们生下来就在这些地方,都什么年代了。”
“还秉持着以夫为天的想法。”
“但这不能怪她们。”
“因为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
“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也是能拿起法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