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漯水之南三百里。
湿婆捧着被他撞碎的释迦尸身,跟在月光菩萨身后一路前行,走到了一个树林之中。
月光目光看向粉身碎骨的释迦,突然叹息一声,挥手洒下一片清冷的月华。
月华之中,一朵金莲落下,将释迦的尸身笼罩在内。
莲藕、莲台、莲瓣融入了释迦的尸身,随之拼接在一起,凑成了一个人形。
这一朵金莲,涌出强大的生机,竟然让早已生机全无的释迦开始缓缓恢复生机,身上充满了血色,心脏开始跳动起来。
“去吧。这是贫僧为你用佛门金莲炼制的莲花肉身,可百死不毁。今后,你就算再遇到劫难,只要神魂不散,就能救回来。”
释迦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弟子谢过菩萨点化救命之恩。”
释迦脸上神色寻常,虔诚无比,看不出半点不悦。
然而,一旁的湿婆早已眼角暴跳,英俊的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这佛门气运金莲之中,充斥着强大的因果之力,只怕剁成肉块也会藕断丝连。
月光菩萨是有多怕释迦再死,竟然直接被他准备了一副度难的肉身。
百死不毁……
一共就九九八十一难,你还百死不毁,一难死一次还不够吗?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用担心取经人的安危了。
释迦的魂魄在湿婆古怪的目光中,走到了莲花肉身之后,一道金光闪光,神魂和肉身合二为一,绽放出无穷的佛光。
接着,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虔诚。
他心中道了声佛号,准备起身行礼,只听咔嚓一声,扶地的胳膊断成了两截……
白皙的骨骼中缠满了丝线,一股莲藕的味道,传出百米。
释迦:……
湿婆:……
月光:……
释迦愣了愣,然后又用另外一个胳膊撑地,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然后又是咔嚓一声……
腿也断成了两截。
他抬起茫然无辜的眼神,看向月光。
月光脸色古怪,干咳两声,道:“善哉善哉,本尊第一次炼制肉身,尚无经验,不要见怪。本尊忘了,还有佛祖赐下的五色神泥。”
月光说完,并指一招,一道月光之中五色绽放,落下了几团五光十色的泥土。
这几团泥土之中,流转着浓郁的佛门气息,隐约有一种先天的力量在流转。
他将这团五色神泥打入到释迦体内之后。
释迦的金莲分身立刻将五色神泥吸收,折断的肉身缓缓恢复,一道坚韧的力量充斥其中。
释迦感受着新的肉身,大跳了几下,心中十分满意,躬身行礼,道:“弟子多谢菩萨,多谢佛祖。”
月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便转身离去,神圣庄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释三藏,你西行取经,注定有徒弟四人,护送。如今,只有湿婆归位,其余三位护经人还在等你。你被漯水冲走,便沿着漯水继续往前吧。”
“前方,有人在等你。”
释迦对着月光离开的方向再次行礼,道:“弟子多谢菩萨指点。”
湿婆:……
他静静地看了眼释迦,呵呵一笑,道:“你谢他什么?作为佛门地位最高的菩萨之一,一位大罗果位的金仙,他会连佛祖的嘱咐都忘了吗?”
释迦闻言,一头雾水,道:“湿婆施主,你此话何意?”
湿婆:……
他心里呵呵嗤笑一声,暗道:“此话何意?你真是蠢货一个……那月光分明想黑了佛祖赐下的五色神泥。要不是看你这莲藕肉身一碰就断,哪里会给你用。”
不过,他还指望这个秃头为自己争来人间气运,于是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道:
“本……不,弟子的意思是,菩萨是在考验师傅的向佛之心。”
释迦闻言一愣,然后瞬间明悟,道:“原来如此,善哉善哉。湿婆施主,我们走吧。”
湿婆:……
他眉毛跳了跳,呵呵笑道:“三藏师父莫要见外,弟子既然护你取经,也算是佛门弟子。今后,师傅就与本……与吾师徒相称吧。”
湿婆本以为释迦会拒绝,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吾在人间讲道数年,弟子无数,当的起一声师父。”
湿婆嘴角抽搐,强忍住将他吞下去,转生成阿修罗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
“师父,出发吧。还有三位师弟,还在前方等着呢。”
释迦点了点头,理了理身上这件自诩水火不入、妖魔不侵的锦襕袈裟,然后拄着九环锡杖,面向西方,露出笑容,大步走去。
他还没走几步,突然一怔,总觉得有些古怪。
佛祖不是说这锦襕袈裟水火不侵,为何他会被冻死?
不过片刻间,他就明悟了。
是了。
佛祖只是说此物水火不侵,没说防冻啊。
释迦身影顿了一顿,就恢复如常,虔诚的向西行去。
湿婆走在释迦身后,心中对西方二圣的目光生气浓浓的钦佩,能找到这样一位对佛门死心塌地的蠢货,也挺不容易的啊。
难怪佛门一心要保他。
分明没有被佛法渡化,却有如此虔诚的向佛之心。
简直,万中无一。
湿婆看着释迦撩起袈裟缓慢的前行,走上前去说道:“师父,西行之路慢慢,弟子乃修罗之身,即便不用法力,也能日行千里,要不让弟子背您走一遭?”
释迦闻言脸色突然一变,凝眉说道:“徒儿,求佛最讲求一颗诚心。贫僧既然西行取经,再要一步一步,走到西天。让你背我前去,那这经算你取,还是算我取啊。”
湿婆:……
他呵呵道:“取经人当然是师父。”
释迦点了点头,道:“知道便好。以后这种亵渎佛祖的话,不要再说了。此去西行,不过数万里,一年不到,走两年,两年不到走十年,总有一日能看到那灵山净土,能入大雷音寺面见佛祖。”
说罢,他撩起袈裟继续往前走,下一刻,他便哎呦一声,扭伤了腿。
“阿弥陀佛,菩萨赐下的肉身,贫僧还有些不习惯……”
湿婆叹息一声,悄悄走到释迦身后,直接将他打晕过去,然后扛在了身上,化作数十丈修罗之躯,一步数十丈,往西方跑去。
一刻钟后,数千里外。
湿婆背后的释迦缓缓睁开眼睛,他摸了摸依然疼痛的脖子,道:“奇怪,方才分明往前摔了一跤,为什么后脖子疼。”
他看了眼四周陌生的景象,道:“这,怎么周围的花花草草,也都不一样了?”
湿婆正站在他身后,呵呵笑道:“师父,方才你晕了,有一位好心人驾着驴车,将你送到了此处。佛祖说,乐善好施者,佛也。师父有贵人相助,也算是西行,就不要在意了。”
释迦认真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以后这一路,总会遇到为师过不去的艰难险阻。若有人愿意相助,也算是贫僧的因缘。”
“但是,徒儿,你一定不要帮我。”
湿婆认真的点了点头,又屈指一弹,一枚石子击中了释迦的脖子。
释迦再次晕了过去。
湿婆呵呵一笑,拎着他就跑了起来。
此时。
湿婆刚刚跑过去的地方,一头一头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妖兽,正在漯水之中扭动着水浪。
一身披云盔黄袍,生有三眼的大汉,手持铁枪,留着三绺长髯,站在湿婆必经之路上,看着方才跑过去的巨人皱了皱眉头。
一位赤着上身,肌肉如黄铜一般结实的独眼男子,正躺在路中间,手持两柄雷光闪烁的锤子,呼呼大睡。
迷迷糊糊之中,他好像看到一个黑影从他头上越过,消失不见。
他撇了撇嘴,道:“好大一只鸟啊。也不知道那取经的和尚,什么时候能走到此处……”
……
灵山,雷音古刹。
西方诸佛看着一路狂奔的湿婆,脸色极其的难看。
血海深处,冥河眯着眼睛,静静看向取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