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下。
三千读书人才有资格做的蒲团,已经坐满。
蒲团之外,足以容纳数万人的邑下学场,也已站满了冀州的人族。
这些人,基本都是乡学的学子。
他们刚刚出师,甚至刚刚入学,这种百家争鸣的场面对他们而言,吸引力比坊间的小娘子还要大。
毕竟,好男儿志在悟道,此乃天地至理。
释迦坐在三丈讲台之上,声音似有某种力量,哪怕隔着数百丈也清晰可闻,即便身在讲台之下,也不觉得声音震耳。
无论在何处,听到得声音竟是一样。
“这位释夫子,当真七日未曾吃食?”
“是的,我亲眼所见。这一次,他连水都没喝。”
“七日不吃不喝,声音竟然还是如此铿锵有力,不愧是悟道者。”
“他不是悟道者,只是一位读书人罢了。”
“这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读书人,竟能七日不食人间烟火,却依然肢体宛然,声气朗畅……”
“不错,按照他的说法,他能控制自己的肉身,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
听学之人议论纷纷,他们对这种标新立异者最为好奇,尤其是标新立异还能好好活着连讲四次的读书人,十分的少见。
释迦双手合十对台下施礼之后便开始讲学,种种奇闻异事,从他口中缓缓讲出,每一件事讲完之后,都带着某种思索和道理。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在宣扬苦难。
半日之后。
讲学结束。
这是邑下论道的规矩。
无论读书人讲的道理怎么样,既然上去了,既然有话说,就要给他半日的时间。
半日之后,无论有没有讲完,都会开始进入论道的阶段。
释迦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对着听讲人道了声谢,便闭目不言。
他知道,按照前几次的讲学经验,接下来等待他的是狂风暴雨一般的质问。
邑下论道,最初风头的很多时候并不是讲学人,而是台下发出质问之声的听讲人。
或者说,是论道者。
很多默默无名的读书人,便是靠着和有名之士论道讲法一夜成名。
如果能辩倒名士,你自然成了名士。
如果不能辩倒,也能让他们名声大涨。
所以……台下的人并不一定是他的拥护者,而是论道者。
果然,论道开始之后,顿时有一位又一位听讲之人,手持书卷,举手示意,站起身来,侃侃而谈。
“释夫子,若是断了情欲,不食人间烟火,那人还是人吗?这……不就是被陛下赶出人间的仙吗?”
“释夫子,积德行善,来生可得福报,今生就该受苦吗?”
“释夫子,陛下南巡传道,刻下了名震天下的悟道石碑,不知你说的大乘之道是什么道?”
“释夫子,你说人生如苦海,但弟子并不觉得苦,反而觉的人生充满了喜乐欢笑,亲情友情……”
“释夫子,你很苦吗?你很苦,吾给你讲个笑话如何?若能博你一笑,是否算你救你出了苦海?按照夫子的说法,我是不是便成了佛?”
“释夫子,我大商并没有释姓,听说你是贵霜人士,你讲的道理是不是贵霜国输给大商的原因?”
释迦坐在讲台之上,面带微笑,眼神虽然依旧平和,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怒火。
这些愚昧的人,没有人关心三乘大法的玄妙,却都在巧言善辩,甚至言语攻击,当真是下乘之人。
如果不是为了来世,他断然不会在这种污秽的尘世之间逗留哪怕一刻钟。
污秽的尘世,需要用三乘大法渡化干净。
他此时还未开始回应这些论道者,只是在闭目养神,却突然睁开双眼,抬起目光,看向了西方,眼神之中露出某种憧憬和向往。
这一刻。
他眼中看到虚空之中显化出一尊金光灿灿的佛门金身!
这尊佛门金身不是他人,正是药师如来。
三乘大法中便有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所以释迦立刻认出来这一道佛门金身的身份。
东方琉璃世界之主,要是药师琉璃光如来。
他此憧憬的目光望去,正要起身行礼,药师如来的声音却在他的耳中响起。
“释迦,不必多礼,不必吃惊,莫要起身,这天地间只有你看的见本尊。”
“佛只在有缘人的心中。”
释迦闻言,不由一愣,在心中问道:“敢问老师,何为佛?”
药师如来点了点头,道:
“今日,佛门初立,尔等不知佛不为过。”
“佛者,觉也,佛福慧两足尊,佛就是福德和智慧修行圆满者。一切众生度过苦海,历经劫难修行都可能会成佛。”
释迦闻言,不又说道:“莫非,佛就是三乘大法之中的浮屠?传闻之中,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三者,得到了大智慧,将三界诸相均看透的大圣者?”
药师如来欣慰不已,随即开口说道:“难怪圣人如此看重你。”
释迦心中欣喜,道:“不知老师此来,所为何事?”
药师如来拈花一笑,身前佛光普照,道:“圣人与人王对弈,要在东土找一位信佛者,去西土拜佛求经。”
“不知,你可愿前往?”
释迦毫不犹豫道:“弟子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