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来说,是两封书信,一封来自于长安的陈正泰,一封则来自娄师德。
两封书信,长孙冲大抵都看过了。
而后,他端坐着,轻轻皱眉。
早有书吏给他奉上了自天津带来的茶叶所炮制的茶水。
长孙冲只下意识地呷了口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奇。
此时的他,早不是当初的雏鸟了,如今身上已多了几分旁人所没有的稳重。
这是在百济历练出来的,外间的人称他为百济隐王,他每日都与百济的百官和贵族们打交道,要确保这些人对于大唐的敬重,长孙冲言行举止,都必须得有威仪。
过了好一会,他才放下了书信,接着深吸一口气,而后立即将这两封书信点燃烧毁。
等看着书信彻底烧成了灰烬之后,他才道:“来人,安排一下,三日之后,推掉一切不必要的安排,本使要去港口巡查。”
进来的书吏,诧异地道:“明公,现在港口熙熙攘攘,若是明公前去,只怕……”
长孙冲只是淡淡地道:“无妨!”而后顿了一下,又道:“对了,将扶余威刚叫来,我有事要交代。”
扶余威刚当日去见那长孙冲。
二人密议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扶余威刚才告退而出。
过了一些日子,果然有一批船抵达了百济。
长孙冲亲去港口巡视,而后又与随船而来的陈家人商议了很久,最终敲定了一个方案。
这些船上的货物并没有卸货,而是随即转道北上,前往高句丽。
………………
高句丽国内城。
此处乃是高句丽的王都,这王都的格局,大抵和长安相当。
当初高句丽人迁居于此的时候,某种程度来说,是为了应对中原王朝的威胁。
毕竟这里靠近百济和新罗,而百济和新罗对于高句丽而言不过是小国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危害,反而是中原之地,一旦大举征伐,远离了中原的国内城,便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隋朝征伐高句丽,连续三次,俱都铩羽而归,大量被隋炀帝征募的汉人徭役,被高句丽人俘获,再加上更早之前大量汉人迁居于此,因而,本质上这高句丽的汉人和汉人工匠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这王都的格局,和长安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采取的也是街坊制。
隋朝灭亡之后,高句丽一度实力膨胀,号称有军马六十万,当然……这里头到底有没有水分就不知道了,不过正因如此,高句丽倒是一直在这辽东和三韩之地,处于霸主一般的存在。
此时……在高句丽的王宫之中,一封快报,打破了整个高句丽朝野的平静。
这一封从中原来的书信,确实引起了高句丽的哗然。
以至于高句丽大王高建武心神不宁。
此时,文武大臣们分班站定,所有的礼仪与大唐没有太大的分别。
高建武稳稳的坐在了王位之上。
“一千重骑,可以击杀三万骑兵,这样的事,诸卿可有听闻吗?”
众臣默然,良久,才有宗室大臣高阳站出来道:“大王,以寡击众的战例,并非没有,只是如此悬殊,却是闻所未闻。除此之外……我听闻那三万精骑,统领之人乃是侯君集,侯君集此人,我亦有所耳闻,乃是不世出的骁将,这样的人,手握三万铁骑,却被重骑击溃,这便匪夷所思了。”
是啊,什么是名将,名将就是在战场之上,不会犯错误的人。
一个没有犯下巨大致命错误的人,却被以寡击众,杀的片甲不留,那么……这就显然并非是军事上的问题了。
“重骑到底为何物?”高建武皱了皱眉头,询问左右。
“听闻他们全身着甲,身上的战甲有数十斤重,便连战马,也都穿戴上了甲片,浑身包裹,一旦冲锋,便可所向披靡。”高阳回应。
高建武不由叹了口气道:“大唐这些年,四处征伐,攻无不克,而那中原之主李世民,虽是残暴不仁,却已荡平了北方。孤听闻,那大唐的朝中,已经开始在厉兵秣马,只怕要效法隋炀帝,与我高句丽作战了。”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对外,高句丽带甲六十万,大小城市有七十多座,土地连绵千里,有两百万户人口,而且又几次战胜了隋朝,获得了巨大的胜利。
可这并不代表,高句丽在面对冉冉升起的大唐,就会掉以轻心。
关于河西来的战报,是高句丽商人连夜送来的,消息的准确度不低,再加上高句丽人在长安也有细作。
此时……这大唐居然有了如此骁勇的杀手锏,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倘若这样的重骑,来了我高句丽,我高句丽该当如何应对?”
高建武一连问了许多的问题。
于是有人道:“大王何须担忧呢?当初的隋朝,不可谓不强盛,可最后,不照样铩羽而归吗?我看这大唐,也不过如此。”
高建武只笑一笑。
这不过是大家关起门来自吹自擂的话罢了,毕竟……一旦大举进犯,那么势必关乎了高句丽的存亡,中原永远都是高句丽最强大的对手,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故而,高建武不免忧心地道:“中原狼子野心,迟早要来进犯,他们现在又占据了百济,使我高句丽腹背受敌,不可不防啊。”
那宗室大臣高阳点头道:“大王所言是极,因而我高句丽也需厉兵秣马,以防不测。”
高句丽已经延续了六百年,历经了二十代,之所以现在有和中原争雄的本钱,是在于中原数百年的战乱,而高句丽在这一代,渐渐的从一小国慢慢的崛起,人口不断的繁衍和增加,再加上大量的吸收来自于中原逃避战乱的遗民,因而才有如此强盛的国势。
而如今,中原终于稳定了,这令高建武不得不忧虑地起来,因为他越发的意识到,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此时听了高阳的话,便道:“正是如此,理应加紧备战,以防不测。”
他随即散朝,可那宗室大臣高阳却是独独留了下来。
高建武见那高阳不走,便道:“王弟为何还留在此?”
高阳看了看已经空旷的大殿,低声道:“大王所忧虑的,乃是那重骑吗?”
高建武眉一挑,显然意识到,高阳是话里有话,便一步步下了王殿,到了高阳面前,才道:“正是如此。”
“大王。”高阳此时的表情显出了几分神秘,依旧压低着声音道:“前些日子,有人悄悄联络了臣,送来了三十副重甲。”
“什么?”高建武显然意想不到他的弟弟特意留下来,居然告诉他的是这样一件事。
他一脸诧异地道:“送甲来的,乃是何人?”
高阳道:“据闻……是姓陈的……”
姓陈……
一听姓陈,高建武骤然之间警惕起来,他皱了皱眉道:“陈氏……孤亦有耳闻,只是……他们会有这样的好心?”
高阳便道:“他们是希望让我们试一试这铠甲,而后……想和我们做买卖……”
高建武默默地听着,脸色则是变幻不定。
买卖……
做买卖……
这可是国家大事啊。
怎么可能轻易拿这等东西做买卖?
那姓陈的是疯了?
又或者……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高建武冷笑道:“是吗,难道他们不知道,拿这个与我高句丽买卖,在中原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