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朱文建诧异的看着李世民。
却见李世民听他一个死字,脸色就更加的难看了。
他本就疲惫不堪,承受了这么长时间的颠簸,此时身子一晃,竟有些摇摇欲坠:“死了?”
“没死呀。”朱文建道。
李世民大怒,提起马鞭狠狠的拍在了朱文建的头上。
朱文建啊呀一声,却听李世民怒不可遏地道:“这平生最恨的便是说话半截之人!”
朱文建被狠狠用鞭子抽打,下意识的抱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此时,他心里惶恐到了极点。
李世民逼问道:“到底是生是死!”
当时面对叛军的时候,朱文建可是亲自去了的。
他站在高台上,看到陈正泰轻松自在的模样,也亲眼看到重骑冲杀,之所以陛下问他陈正泰是生是死,他反而很迷糊的反问了一个死字,是因为那一日给他的感觉过于震撼。
因而,他本想说,死?朔方郡王殿下怎么会死?
结果一顿鞭子下来,朱文建只有一脸委屈。
果然,落地凤凰不如鸡啊!
当初,朱家也是江左四大世族之一,拥有着超绝的郡望,无论是在汉朝,还是东吴,又或者晋,以及后来的宋齐梁陈,乃至于隋朝,无论是任何天子,朱家子弟都被朝廷征辟为官,出将入相!
可自从家里出了个朱文烨,不但要从江南迁居来这河西,如今当今陛下还如此的侮辱他。
朱文建又惊又惧,只有期期艾艾地道:“还……还活着……”
“还活着?”李世民一脸震惊:“侯君集没反?”
“反了。”朱文建道:“带着三万精兵,将天策军围了。”
李世民心里已惊起了惊涛骇浪,连忙追问道:“而后呢?”
在李世民的逼视下,朱文建不敢再迟疑,立即道:“天策军重骑出去,朔方郡王殿下当日就在,举重若轻的带着我等在旁观战,重骑所过之处,杀的侯君集的叛军片甲不留,那侯君集,直接被斩了,其余叛将,当日就斩了十几个,这有名有姓的,杀了个七七八八。其余的叛军,便溃散了。现在咱们庄子,还在招降纳叛呢。溃兵太多了,不能每一个都杀死,只好只拿贼首,其余不究。陛下……臣在西宁时,是亲眼所见的,殿下后来还设宴,请臣等吃了一顿酒,还亲自校阅了天策军……”
重骑出去……
李世民面上忽冷忽热,他有些不可置信。
重骑只有千人的规模,这一点,李世民是心知肚明的。
而侯君集有三万精兵啊,而侯君集的能力,李世民更是一清二楚。
且不说侯君集下头的诸将都是跟着他杀出来的,个个都是勇不可当,单说那侯君集,便骑射娴熟,算是大唐少有的勇将。
这样的人,就这么轻易的被斩了?
李世民不禁道:“斩侯君集者乃是谁?”
“薛仁贵!”
李世民又狐疑起来,随即便又问:“有一个叫刘武的,此人甚勇,斩他的是谁?”
“好像还是薛仁贵。”
李世民越发的觉得不可思议了,接着又问:“有一个叫刘瑶的,乃是录事参军,斩他的是谁?”
李世民当初为将,军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他亲自提拔出来的,因而了如指掌。
他此次奔袭而来,其实已经了解了叛军的情况,里头不少的骁勇将领,各自有什么心情,李世民可以如数家珍。
此时,朱文建又道:“据闻还是薛仁贵。”
这下子,李世民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贞观年间的勇将,到了这薛仁贵的手里,便如切瓜剁菜一般?
他越发的觉得匪夷所思了,拧着眉头道:“只一千重甲?”
“大抵是这个数目,臣没数,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朱文建对李世民非常的惧怕,小心翼翼地道:“当时重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们的甲胄很闪亮,所以看的很清晰……”
甲胄闪亮……
李世民一脸无语。
其实当初李世民将天策军当做仪仗队,就是觉得很闪亮。
不过在李世民的印象中,若是过于闪亮,在战场之上,未必是好事,毕竟……没人愿意被人当成靶子的吧!
当然,李世民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是:当这个靶子既闪亮,又几乎可以免伤所有刀枪剑戟的百分之九十以上伤害的时候,某种程度而言,其实就是好事了。
因为甲胄鲜明,容易辨认敌我,不会让寻常的重骑轻易的掉队,而战场上十分混乱,有时可能一个失神,自己就再也寻不到大队人马的踪迹了。
因而,对于重骑而言,这鲜明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
李世民此时的脑海里,已是想到一场血战时的场景,上千铁骑,视死如归的与叛军血战,个个奋不顾身,最后在付出了惨重伤亡之后,最终大胜的一幕。
李世民不禁眼眶有些微红,口里带着几分悲怆道:“朕一定要好好的抚恤这些战死的将士。”
“陛下,已经抚恤过了,战死的十一人,统统进入了忠烈祠。”似乎也被李世民的一时间的悲伤所感染,朱文建此时也不禁唏嘘着,很是惋惜。
十一人……
李世民收了泪,愣住了。
一时瞠目结舌。
面对侯君集所带的三万叛军,一千重骑出击,在付出了十一人的代价之后,斩杀无数的叛将和叛军?
这天策军,到底狠到了什么地步?
一时之间,李世民已经怀疑这朱文建,是不是已经投敌了。
可是细细想来,若是投敌,只怕也编不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来。
下意识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千。
张千也是一时窒息。
可不要告诉咱,咱被绑在马上驰骋了这么久,这辈子的苦都吃过了,最后的结果是……人家过的自在得很。
李世民则是一脸凝重,他抬去头,看着天际。
此时天有些黑了,却是道:“继续赶路吧。”
“陛下。”张千忙道:“不是说……叛军已经……”
李世民不容置疑地道:“朕不亲自去看看,终究不甘心!这西宁距离这里已不远了,估计一日一夜便可抵达了。都已奔波了这么久了,还在乎这一时吗?”
李世民越是觉得朱文建的话匪夷所思,就越想去亲眼看看。
此时显然是不听劝的,立马飞马先行疾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好跟上。
只可怜了张千,本就已经觉得自己的骨头要散了架,原以为还可以歇息一下,可哪里知道,陛下反而越发的急迫了。
而后,这一路过去……便看到了许多开垦出来的良田。
原本这河西,经历了数百年的战乱,迎接过无数的主人,在一轮轮的杀戮之后,早已是千里无鸡鸣,而现在……越是朝着西宁方向而行,开垦出来的土地越多,偶尔,还可以看到不少的耕牛牵着牛马进行耕作。
此时快入秋了,因而第一轮的麦子以及开始变青,一眼看去,蔚为壮观。
许多地方,已经可以看到人为的痕迹了。
那挖出来的灌溉沟渠,偶尔也能见到。
每隔数十里,几乎都可看到一个庄子,这些庄子都是中原的式样。
当然,这里突然多了一队人马,自也会引起了这些庄子人的警惕。
于是他们立即召集部曲带着妇孺进入坞堡,而后派出快马,朝着西宁方向去。
…………
这个时候,陈正泰其实已经打算启程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