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只手……
武珝若有所思地喃喃念着。
她满怀着期待,此时此刻,极想知道,真正的大招究竟是什么?
可她想要询问时,哪里还看到陈正泰的身影,显然他已经走了。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的霞光洒进陈家的大堂里,陈正泰在这里见着了邓健。
邓健这个长史,可谓干的风生水起,如今天策军移防到了宫中,宫中的规矩更森严,火枪和火炮的操练只怕是不成了,所以只能进行一些体力的操练!
这反而给了参军府不少的时间灌输他们的理念,所以邓健很忙碌,若不是陈正泰召唤,他是绝不肯出军营一步的。
“见过师祖。”邓健行了个礼。
陈正泰让他坐下,笑呵呵的看着他道:“怎么样,新军如何了?”
“日夜操练。”邓健道:“不曾懈怠。”
陈正泰便笑了笑道:“很好,现在新军已是天策军了,乃是天下军马之首,正因如此,所以才要好好的做表率。是了,前几日让你准备的奏疏,你准备好了吗?”
“已准备好了。”邓健现在的身上都不免带着几分军人的气质,面上古板而带着几分冷峻,不卑不亢。
此时,他从袖里取出了一份奏疏,而后送到了陈正泰的面前。
陈正泰将奏疏接过来,打开细细的看了一眼,不由感慨道:“写的很好,很工整,你这行书进步了不少,文词也没有错漏,不愧是邓健啊,为师得你,如得一……”
陈正泰本想说,如得一臂,可细细一想,好像最近的臂有点多,老是搞这一套,也是遭人烦的。
于是便道:“如得一腿!”
邓健自然无法理解陈正泰内心的,他皱眉道:“只是这奏疏过于惊世骇俗,师祖真的打算让我进上这份奏疏吗?”
“进上吧。”陈正泰认真地道:“这不正是你想要做的事吗?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你是天策军长史,虽在军中,却也是大臣,说出自己的想法,又何错之有?”
邓健却带着几分顾虑道:“只怕这奏疏进上去,不会有什么效果,陛下也一定不会恩准。”
陈正泰便道:“君上肯不肯采纳是一回事,可为人臣者,畅所欲言,这是本份。”
“既如此……”邓健倒是干脆利落起来:“那么学生便不妨一试。”
陈正泰将奏疏交还邓健,道:“尽管去试吧,胜败在此一举了。”
邓健觉得陈正泰这番话有些奇怪。
胜败……在此一举?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深意!
不过,听了陈正泰的话,邓健再没有犹豫了。
既然师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又怕什么呢,粉身碎骨而已!
当日……一份奏疏便送至尚书省。
三省震动。
这破天荒的一份奏疏,以至于令房玄龄和杜如晦拿着都觉得有些烫手。
中书、门下二省大臣收到消息,纷纷抵达了尚书省,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房玄龄,而房玄龄……却是苦笑以对。
上书的人,职位并不高,禁军长史,也不过区区的五品罢了。
不过上书的这个人,身份却极敏感。
敏感到什么程度呢?
此人出自天策军!
长史这个职位,本就是万金油,厉害的,若成为都督府的长史,放在外头,就属于上州的刺史,地位超然,完全可有独当一面,成为封疆大吏。
而若是寻常州的长史,可能不过是七品小官,小透明的存在。
而天策军……虽然并非是都督府,地位却是超然的存在,邓健这个人,虽然只是五品,可权力却很大,他几乎代表了皇家,以文职节制了一支禁军,偏偏这支禁军,还被冠以天策之名。即便是那些三品的都督府长史见了此人,只怕也要客客气气的。
可偏就这么一个人,此时上了一道奏疏。
推行永业田,均分土地,按户籍予以农户土地。
这就是奏疏中的内容。
这奏疏一上来,房玄龄都吓着了。
若是哪一个傻瓜上了这么一道旨意,倒也罢了,偏偏上这道旨意的人还是邓健。
这……就有点让人警惕起来了。
永业田的制度,乃是关陇集团的体制,为了让征募府兵,在关中和陇右等少部分区域,让良家子们分取土地,而后朝廷随时征召他们,成为朝廷的主要军事力量。
可是这永业田制度,只是在小规模里进行,邓健的请求却不同,他要求全天下均分土地,授予天下人永业田。
傻瓜都知道,朝廷手里,哪里有土地,又如何给天下人授田呢?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这地……从世族手里得来。
此时整个大唐,世族占有的土地尽三成,而且大多都是肥沃的土地,因而粮产高达五成。
这是一个极恐怖的数字,除非瓜分世族,要不然,这份奏疏是根本不可能实行的。
“房公,你看这邓健……”
“哎……”房玄龄皱着眉头摇头道:“此人糊涂了。”
有人冷笑,接下来说话的人乃是门下侍郎刘忠,刘忠道:“我看,他不只是糊涂吧,而是有的放矢。”
房玄龄眼眸眯成了一道缝隙,垂头:“刘相公这是何意?”
“可不要忘了,此人乃是天策军长史。那么……天策军的背后又是谁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紫薇殿的方向。
这才是真正让人忌惮的原因啊。
既然邓健不是个傻瓜,那么为何会上这么一道根本不切实际的奏疏?
而这道奏疏,足以挑动天下人敏感的神经。
因为任何人都不相信,邓健上这道奏疏,有太多的内情,这可是天策军的长史。
房玄龄想了想道:“诸公多虑了,陛下并无此意,陛下是何等人,怎么会分不清轻重呢?”
“呵……这可不见得吧。”那刘忠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试问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人家里不是有许多的土地的?
刘忠冷冷地道:“房公可不要忘了,天策军在两个月之前,突然移防宫中,这难道就不是征兆吗?陛下何以连禁卫都信不过了呢?”
一言惊醒,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继续去联想,还真是……越来越清晰了。
陛下没有做声,但是并不代表陛下没有想法,不是?
现在陛下的心思,大家是越来越难猜测了,从天策军移防,再到邓健的这道奏疏,甚至再联想起前些日子,陛下对百官的失望,这由不得人去多想啊!
房玄龄又是摇头道:“不可多做联想。”
刘忠便绷着脸道:“那么,倘若房公一味否认,我就问你,能否立即申饬邓健,或者直接罢黜这邓健,以儆效尤。”
房玄龄下意识的就道:“这天策军非三省可以节制,三省如何能罢黜他?”
“这就是了。”刘忠不甘心的道:“所以邓健才上这一道奏疏,目的已经不言自明了。天下授田,这是无稽之谈!可现在种种的迹象,难免让人担忧。”
“不妨如此,我这便去见圣驾,问明陛下的心意?”房玄龄苦笑着道。
众人都摇头。
刘忠更是忍不住地出言讽刺道:“若是直截了当的去问陛下,陛下十之八九是要否认这是他的意思的。陛下乃是马上天子,怎会不知徐徐图之的道理?他现在不过是先让邓健吹吹风而已。若是我等束手无策,将来再继续收紧,最后一步步谋划,才可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