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正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压根就是抱着玉石俱焚来的,人家是不打算要命了。
崔志正此时心里不禁越加慌乱起来。
附近的惨叫,此起彼伏。
他脸上的焦虑之色越加明显,突的,他豁然而起:“不成,我要……”
邓健立马道:“你哪里也去不了,在说清楚之前,这个大堂,你一步也踏不出去,有本事你大可试试看。”
崔志正下意识地回头,却见几个生员按剑,面色冷沉,直直地堵在门口,纹丝不动。
过一会儿,有人匆匆而来,对着邓健低声道:“刘学兄那里,一个叫崔建跃的,熬不住刑,昏死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
崔志正只听到了只言片语。
邓健不为所动,依旧淡淡地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出了人命,我担着就是。一个个的讯问,确保他们招供……他们和窦家的关系……”
“喏。”这人立马应了,再无犹豫,匆匆而去。
邓健气定神闲,又坐下喝茶。
崔志正怒道:“你这是指鹿为马。”
邓健的声音依旧平静:“是鹿是马,今日就有分晓了。”
崔志正便道:“王法已经不重要了吗?”
邓健把目光从茶盏上一看,看着崔志正,眼中透着一丝嘲弄:“王法本来就是你们崔家的人制定的,执行王法的人,哪一个不和你们崔家关系匪浅?”
“你……”
显然,崔志正心中的不安更加的浓烈起来,他来回踱步,而邓健,显然已经没兴趣和他交谈了。
崔志正心里所恐惧的是,眼前这个人,摆明着就是做好了跟他一起死的准备了,此人做事,没有留下一丁点的余地,也不计较任何的后果。
可他崔志正不同啊,他乃是一族之长,肩负着家族的兴亡。
崔志正还想有没有办法让邓健放弃,于是道:“你认为陛下会相信这些言行逼供的结果吗?”
“天下人会相信的!”邓健道:“只要天下人深信不疑,今日陛下不信,将来也一定会相信的。”
崔志正突然道:“不是说好了,是来追赃的吗?”
邓健道:“若是追赃,我闯进崔家来做什么?”
崔志正:“……”
崔志正懵了。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而此时,隔壁传来了崔志新的惨呼:“大兄救我……”
崔志正心急如焚的看着邓健,听着一声声令他极度不安的惨叫,他整个人都像是乱了,急急地道:“实话和你说,崔家根本没有借钱……”
“嗯?”邓健呷了口茶,依旧平静地道:“方才你还一口咬定了的。”
“我……我当初只是起了贪念。”
“贪念?”邓健抬头,看着崔志正道:“什么贪念,想谋夺窦家的家财?”
“这怪不得我。”崔志正深吸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这些话的后果,可他必须得将崔家的损失降到最低。
“其实……崔家怎么敢侵吞这些钱财呢?这……这其实……根本就是……根本就是……那大理寺卿孙伏伽。”
“孙伏伽?”邓健面上没有表情,口里道:“这又和孙伏伽有什么关系?孙相公乃是大理寺卿,你想污蔑他?”
“绝非污蔑。”崔志正忙道:“抄家的乃是孙伏伽人等,若不是他们,崔家如何将窦家的钱财搬到家里来。当然……也并非是孙伏伽,而是大理寺的一个推官……邓翰林,老夫只能言尽于此了。”
…………
第一章送到。
崔志正意识到的问题就是,他不想和邓健一起死,更不想带着崔氏全家跟着邓健死!
邓健带人杀进来,放了炮的那一刻起,只怕这家伙就不想着活了。
面对这么个疯子,你要是想活命,就绝不能和他继续纠缠,更不能死硬到底。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光脚不怕穿鞋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光脚的人,他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更何况,其实邓健并非真的光着脚,邓健的背后,明里暗里有陈正泰的影子,陈正泰背后之人又是谁呢?
崔志正立即想明白了这个关节。
若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只是发怒,他不畏惧。
若是那个连名字都不好提的人,他要彻查这个案子,崔志正也不担心,因为派谁来查,最终的结果都可能是徒劳无功。
这事的背后,不是一个崔家,那一位龙颜震怒,难道能将所有的世族统统打倒不成?
可对于崔志正而言,他现在陷入了一个死局,那便是……窦家余孽的问题。
那一位,若是其他人都不追究,就只盯着你崔家呢?
若是当真纵容邓健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像一个莽汉一般,冲进了满是名贵字画和瓷瓶的屋子呢?莽汉是不晓得屋里的每一件物什都是价值连城的!
说穿了,对于崔志正而言,对方若是讲规矩的人,他是不畏惧的,诚如邓健所言,法律和法律的执行者都是崔家的人,崔家何惧之有呢?
可邓健……就是那个打王八拳的人。
王八拳可恨就可恨在,它不讲套路。
这一顿王八拳打下来,明眼人都看出邓健是个傻瓜,可偏偏这样的傻瓜,崔志正怕了。
他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何况身边一个个惨呼的声音,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以及紧迫。
来不及了……
“这样说来,你认罪伏法了?”此时,邓健看着崔志正道。
崔志正连忙摇头:“我也是被刑官所胁迫,何罪之有?”
他说的大义凛然。
有些事,要嘛做,要嘛就不做,祸水东引,你们就别找崔家了,找大理寺去吧。
“来。”邓健道:“崔志正方才的供状写好了吗?”
“写好了。”一旁的吴能,方才奋笔疾书,记录下了二人的对话。
邓健则是凝视着崔志正道:“可以画押吗?”
“这……”崔志正有些犹豫:“邓钦差……可否用家中管事的名义供述?”
邓健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志正:“你想撇干净吗?”
崔志正绷着脸道:“若是不如此,那么崔某人,只好玉石俱焚了。”
邓健则道:“那些钱呢?”
钱,已经进了崔家口袋的钱……
邓健这话的意图,崔志正一听就懂了。
他一下子心如刀割起来。
他看着邓健,邓健也用一种值得玩味的样子看着他。
随即,崔志正咬牙道:“邓钦差,何须将事情弄到这样的程度呢?只要邓钦差愿意宽容,将来崔家一定……”
邓健眼眸一张,厉声道:“钱呢?”
崔志正还是不甘心:“邓钦差真没有想过后果吗?你得罪的不是一家一姓。你有想过,他日惹祸上身?”
邓健却是依旧道:“我最后一次问你,钱在何处?”
“在……”崔志正顿了一下,最后道:“当然是在府库里,还能去哪里?”
邓健直接道:“来人,让他画押,派人随我去府库,取钱!”
邓健雷厉风行,压根不给崔志正任何的时间。
崔志正只愣在原地,心乱的很,这一日,太漫长了,漫长得他根本没时间去梳理关系。
崔家的钱,大多是用陈家的欠条存放的。
没办法,欠条这玩意,虽然容易潮湿,也容易被蛇虫啃咬,可它的好处,却让这些世族欲罢不能。
同样数十万贯钱,那便是足足数亿枚铜钱,足以堆满整个府库。
单单运输,都不知要多少人力物力,何况这些运输的人,你未必肯放心,必须得是心腹中的心腹,才能稍稍安心一些,那么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