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是自己兄弟,又没多少城府,所以才将这些心里话和自己说,陈正泰心里想,只怕不只李承乾,便是陛下和这朝中百官,也是这样想的吧,只是因为他极力为娄师德说话,大家才没有在他面前明说而已。
陈正泰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无力,也不知那娄师德到底如何了,倘若死在了海外,这案子,只怕就永远都翻不过来了。
陈正泰心情郁郁,也没有了继续和李承乾扯谈的心情了,当下和李承乾告别,便回府了。
………………
两个月后……
三会海口处,这里因为南北运河的交汇,而且又是入海口,因而此地渐渐的开始热闹起来。
在后世,这里设置成了天津卫,而在此时,却只是因为地利之便,逐渐开始有人在此定居,此地为武清县的辖地,因为日渐繁华,渐渐的,这里的人流和热闹,竟不在武清县城之下。
靠着出海口,有不少的小船坞,船坞里偶有一些小海船出入,都是附近的海民,大唐没有海禁,不过这一片海域,聚集了不少的渔人,他们打了许多的海中鱼虾,而后送到市场售卖,只是海民大多辛苦,一个个望之不似人形,饱受歧视。他们是不敢去更远一些地方打渔的,因为偶尔,可能遭遇到高句丽或者百济的舰船。
自从隋炀帝在海路征讨高句丽大败之后,隋唐朝廷几乎丧失了海路的控制,而因为俘获了隋朝的大量工匠和舰船,高句丽和百济人渐渐在海上形成了扩张的势态,他们甚至占领了外海的一些岛屿,作为补给的基地,半兵半匪的兴致。
只是此时,武清县令张业却是被跌跌撞撞的差役嚷了起来。
这是正午,张业如往常一般,都需小憩片刻,突然梦中被人惊醒,自然心中恼火!
这差役却是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外海来了许多的船,有山那样的大……”
本是还想诉责这差役的张业,听闻这差役的话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脸一下子白了几分。
这……高句丽还是百济人?
若如此,这下却要糟了。
武清不过是个小县而已,若是真的遭遇了袭击,如何抵挡?
莫非是百济人,或是高句丽人倾巢而出?
其实……张业为武清县令,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当初天下大乱的时候,高句丽和百济人就曾趁火打劫过。
他们不可能派兵陆路袭击,毕竟他们距离中原相隔甚远,派出军队,损耗惊人。因而……却是派出船队,在中原的沿岸洗劫,而且往往获利极大。
武清县在武德四年时,就曾遭遇过一次灭顶之灾,杀戮了上千人,损失无数的钱粮。
当然……在那群雄并起的时候,这并不算什么,除了县志里记录了这些事,这上千条性命,却早已被人遗忘了。
张业再不迟疑,立马吩咐道:“快,召集差役,除此之外,派人向州中传递消息,来人,随老夫来。”
张业是经历过乱世的,从前有过在军中的经历,立过一些小功劳,不过功劳不值一提,所以才给了一个山高水远的武清县令。
他此时年纪大了,已是大腹便便,可心里还是有几分勇气的,所以笨拙的骑上了马,召集了一些人,便道:“随本官去三会海口处。”
一路上,张业心里焦灼,也不知这些贼人登岸了没有,他是决不能退的,一旦跑了,则整个武清县怕要遭殃,可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派的又是大船,肯定是势在必得。
实在不成,就只能死在此了。
他的脑海里,自己的父母妻儿,瞬间走马灯似的划过,越如此,心里便越发的悲凉。
可等到了三会海口,却见那许多的大船,却都已进入了港湾,那巨船上,打出的风帆上,却是亮出了字号……扬州水路校尉娄。
扬州……水路校尉……
张业眯着眼睛远远眺望,他人还在马上呢,看到那几个字眼,却差一点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是扬州来的?
再认真的看去,却见那许多的巨舰,都是千疮百孔,此时……大舰上,却已放下了许多登陆的小舟,小舟上有人,顺着潮水,小舟随即便被冲上了沙滩。
而后,数十个汉子全副武装,带着几分警惕的上了沙滩。
他们四处张望,似乎想在沙滩上寻觅人,不过显然,沙滩上的人早就跑了个干净。
张业心里不由狐疑,却又七上八下,牙一咬,口里呼喝:“随我来,小心戒备,谨防有诈!”
说罢,立马带着人飞马冲上前去。
却见那沙滩上的人,个个蓬头散发,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不过浑身的甲胄,显然却是大唐的制式。
等这张业走近了,对面却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尔乃何人,我乃扬州校尉娄师德,今率船队经此登陆。”
娄师德……
扬州校尉……
张业猛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若他没有记错,从长安快马送来的新闻报里,似乎有过关于这个人的记录。
当然,张业只是小小县令,对于这个公案,却没有太过留心,他只有一些简单的印象。
此时,他下意识的道:“娄师德,你不是反了吗?”
娄师德却是微笑道:“谁说我反了,我他娘的若是反了,如何会俘了百济国的国王来……”
张业:“……”
………………
第一章送到,还有两章。
张业以为自己听错了。
百济国王?
这百济也不算是小国了,主要问题是,百济国一直为虎作伥,和高句丽相勾结,彼此互为呼应。
若是大唐大相讨伐,要灭百济国,其实也不容易。
一方面是百济国和大唐之间隔着一个高句丽,若是从陆路出征,就必须先灭高句丽,方才可灭百济。
可若是从海路,眼下这娄师德固然带着十数艘巨舰,两千不到的将士而已,这些人马,不过是杯水车薪,又怎么会……
他看着娄师德,满脸警惕。
娄师德却懒得理会这张业,在他看来,张业这等小县令,格局太低,没办法沟通,却是招呼将士们道:“去,将俘虏和金银珠宝都押运上岸。”
张业此时却是不敢贸然了,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还没有旨意直接确定娄师德乃是叛贼,这场公案,还没有结束。
既然如此,那么娄师德就还是校尉,这娄师德乃是雄州的校尉,论品级,可比他这县令要高上一头呢,哪怕此人疑为叛贼,却还需以上官之礼待之。
因而,张业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一面悄悄吩咐人小心的提防,却一面又乖乖跟在娄师德的后头,且看看着娄师德到底是什么举动。
这沙滩上的气氛很紧张。
一艘艘的舰船,都停泊在港湾处,大船里的人,放下了一个个小舟,随即开始向陆地运送物资和人员。
这海面上,许多的小舟,密密麻麻的,让张业看的头皮发麻。
娄师德却颇有兴致地道:“之所以在这三会海口登陆,就是因为此地乃是河运的中心,到时大量的物资,只怕要通过水运送至长安去。除此之外,本官需带着百济王,日夜兼程赶往长安,这是天大的事,所以少不得需疏失匹快马,越是神骏越好,放心,不会亏待了你,现在……我有钱。”
娄师德说着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