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噢,这样便好,这样便好,你们都仔细看守着。”唐俭想了想,交代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要在叫唤着成功、奋斗的人面前出现,这人脑子有问题。
…………
又过了十几日,气候越来越寒了,这可忙坏了这里的差役!
他们生怕陈正泰二人冻着,可偏偏……又不敢在囚室里烧起炭盆,毕竟……谁晓得这两个情绪不稳定的家伙,会不会取炭火自尽!
因而……只好拼命给囚室里塞各种衣物,加了被褥,这被褥多到已经可以铺地毯了,可陈正泰依旧还是觉得有些冷,便成日裹着被褥,心里默默掐着日子,怎么还没有人来营救自己?
太子那个混账呢?
遂安公主呢?
我爹呢?
陛下难道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直被关着?
不科学呀,我平日挺有人缘的呀。
倒是这个时候,韦节义的伤好了不少,在这生活条件不甚好的牢房里,那差点打断的胳膊,居然奇迹的渐渐好了些,已经能勉强晃动了,他整个人好似是蜕变了一般,像换了一个人。
这时……终于有差役打开了囚室的门,道:“二位公子,宫中有旨,陛下要亲审两位公子。”
陈正泰一听陛下,打起了精神:“噢?陛下在何处审问?”
“这……”差役踟蹰道:“陛下本要去二皮沟勘探,可谁晓得……群臣们听了,不少人要求同去,说是……说是怕陛下包庇陈公子……韦家那边也极力请求能够当面审问……所以……请二位一并去二皮沟,陛下和百官,将在二皮沟……”
事情很复杂,已不单纯的只是陈家和韦家的矛盾这么简单,这显然牵涉到了陛下和世族之间的明争暗斗。
陛下要亲审,这让世族意识到,陛下或许想要借此案削弱世族!
这不啻是捅了马蜂窝,想想看,连藏匿逃奴都可以无罪,甚至得到陛下的保护,那么将来,世族还靠谁来给自己的土地耕种?
因而…现在每一个人都盯着皇帝,皇帝的一举一动,都遭受到了无数的非议。
刑部尚书李道宗和长史唐俭,根本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压力。
什么是世族?世族并非只是五宗七姓,他们遍布在关中,关东,江南,他们或许彼此之间,会有利益冲突,可涉及到了根本问题,却是决不肯干休的。
而世族的力量,可不只于区区的土地的知识的垄断,朝堂上几乎九成以上的文武大臣,几乎都是世族的子弟,地方的郡守、州牧,也十之八九,和世族密切相关,这是一张大网,从东汉时起,就不断的编织,形成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颠扑的利益共同体。
李世民也不得不作出退让。
陈正泰一听:“陛下要亲审?”
陈正泰的眼眸顿时亮了几分!
他意识到,自己的恩师还是很厚道的,他显然在极力保护自己。
可是接下来……百官要求同审,显然……哪怕是自己的恩师,也遭遇到了重重的阻力。
“是。”
身后,便听到韦节义道:“谁敢害我陈兄,就是我韦节义不共戴天的仇敌,莫说是遇到了长史,就算是在皇帝面前,我也有勇气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与陈兄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我韦节义是知恩图报的人,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我要努力,要奋斗。”
差役顿时就像看智障一般的看着韦节义,有点匪夷所思啊。
此时,外头已备了车。
似乎听说了陈正泰今日可能要从这里去二皮沟,所以陈家人便慌忙的赶来了!
三叔公气喘吁吁,见了陈正泰从里头出来,正要入囚车,便急忙大呼道:“正泰,正泰……”
三叔公泪流满面的道:“听老夫的话,咬死了别松……松……松……”
囚车很快过去了,只留下三叔公的回音!
三叔公想追囚车,可惜年纪大了,追不动,刚跑几步,便打了个趔趄!
于是他只能茫然的看着那囚车留下的两道轴印,无数心事和焦虑便涌入心头,哆嗦着,身子佝偻了不少,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
…………
李世民今日驾临二皮沟,几乎百官们都赶了来。
大家希望陛下给一个说法。
这不是小事。
哪怕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杜如晦人等,也希望陛下就算袒护陈正泰,陈正泰若是流放三千里,确实有些严重,可至少……也该敲打陈正泰一番,给一点小教训还是有需要的,而后勒令二皮沟解散所有流民。
李世民一直冷着脸,心情很糟啊,这十几日,他一直都在做各种尝试,可很快他就发现,数不清都诤言和各部之间的不配合令他筋疲力尽!
大唐的皇帝,并非能事事顺心,便连韦贵妃,也变得强硬起来。
“此二妇也。”李世民心烦气躁,禁不住痛骂了韦贵妃一句。
这话……正好听在了紧紧跟随着韦玄贞的耳朵里。
韦玄贞乃是韦家的大家长,而韦节义乃是他的侄子,这是亲侄!
韦家有许多房,每一房在关中都是了不起的存在,大家关起门来,磋商了无数次,决定此次非要陈家付出代价不可。
虽然李世民虚头巴脑的骂了一句此二妇也,可韦玄贞听得明白,这就是骂自己的妹妹韦贵妃呢!
因为韦贵妃确实是二妇,在成为李世民的妃子,为李世民生下孩子之前,韦贵妃曾嫁给渤海李氏,隋朝大将军、户部尚书李子雄之子李珉!
韦贵妃为李子雄生下过一个女儿,只是这李子雄后来反叛隋朝,父子都被诛杀了,于是韦贵妃就成了寡妇。
此后韦贵妃才嫁给了李世民,成为了李世民的侍妾!
李世民似乎对于寡妇没有啥心理障碍,事实上,这个时期的人大多都对寡妇没啥障碍,李世民不但此后将韦贵妃敕为了贵妃,甚至连她与前夫所生的女儿,也都收为自己的继女,敕封为定襄县主,给予了她半个公主的名份。
韦玄贞听到二妇二字,心里不禁说:咦,你怎么还骂人,当初我妹子守寡在家,还不是你自己要娶的,现在骂二妇,早干嘛去了?
韦玄贞心里虽骂,面上却一点都不显露,颇有一点唾面自干的沉稳。
于是众人都到了大学堂,只有这里……才宽敞一些。
李世民进入了明伦堂,大家竟是蜂拥而入,也顾不得规矩,似乎都盼着看看陛下到底如何亲自定谳此御案!
反正陈正泰无论如何都要流放的,他不流放,大家绝不甘休。
李世民只看他们的个个争先,统统都对此案关注的模样,心里更清楚他们想着什么!
他却是不露声色,四顾左右道:“陈正泰和案犯韦节义可来了?”
韦玄贞这时正色道:“陛下,为何我侄冠以案犯之名,陈正泰却只直呼其名?”
李世民很干脆的假装没有听见。
便听刑部尚书李道宗道:“陛下,已押至二皮沟。”
李世民颔首点头:“带进来。”
随即,有两个人被押了进来,大家一看,神色不禁显得耐人寻味起来!
这二人那像是坐了多天的牢,都是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样子啊!
于是……大家都不禁看向唐俭,似乎都在说:你看,这雍州治狱养人啊。
唐俭则是板着脸,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对这些目光统统无视。
李世民见了陈正泰,尤其是看他无恙,很高兴,心里的烦躁也不禁消减了一些,口里道:“堂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