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上满是大汗,捂着自己的心口,陈正泰方才那三百斤送你好了,就好像是在后世有人跟你说,我这有三百辆劳斯莱斯,送你玩玩一般。
是人都受不了啊。
李世民已是气的发抖。
三百斤……说送就送,不要钱的?
以至于此刻,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房玄龄也觉得受不了了,太刺激了。
啪……
李世民终于颤抖地拍案,厉声大喝道:“陈正泰,你还不知罪,你……你这败家玩意,你这样羞辱虞公。朕知道你卖盐挣了钱,可你这般的羞辱虞公,朕绝不轻饶你,三百斤白纸,你说送就送,你……你真是……”
陈正泰抬头,见李世民一脸痛彻心扉的样子,立即道:“恩师,三百斤已经很多了啊,我是看恩师敬重这位虞公,这才咬牙送出的。如若不然,学生才不肯送呢,学生现在穷的很,学生那造纸的作坊,就算是满产,暂时一天也才能造出一千斤这样的纸来……再多送一些,学生家里真的揭不开锅啦。”
听到此处。
刹那之间,宣政殿里已是落针可闻。
日产一千斤……这样的纸……
方才还觉得受到了刺激的虞世南,在这一刻,感觉刺激量又加大了十倍。
此时……真的是受不了了,竟真一口老血喷出。
噗……血雨喷溅。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竟完全没心思放在几乎要喷血而亡的虞世南身上。
李世民瞳孔收缩,跌坐在了御案之后,而后……一字一句道:“一千斤……日产……”
这是什么意思呢?
在这个时代,造纸术虽已成熟,可是产量却远没有到可以随意使用的地步,纸张乃是奢侈品的象征,能用纸写字的人,完全是可以和后世某某某小姐喜提玛莎拉蒂相媲美的。
造纸很难。
而要造眼前这样的白纸,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他陈正泰……动辄就是一千斤,还是日产。
“陈正泰,你再说一遍。”
“恩师想听哪一句?”
“上一句,日产一千斤?”
“回禀恩师,学生说的日产一千,是满产的情况。当下,便是卯足了劲,暂时也只能产一两百斤而已,学生是个老实人,可不敢夸口胡说。”
陈正泰说的很真诚,顿了顿,又向李世民等人娓娓道来。
“若是将来,能事先多囤积原料,学生甚至还可再提高产量。”
“恩师,这造纸的人力都是现成的,所费不多,等将来这作坊日益成熟,学生希望将每一张纸的价格,降至一文钱,当然……眼下还有一些困难,学生还需努力才是。”
一文钱一张。
此言一出,似乎刺激量又有开始飙升的迹象。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未来这纸张不再是稀缺品啊。
每一个世家大族,都以藏书多少来炫耀自己的门第和财富。
而事实上,藏书确实是这个时代炫富的手段,这一方面,表明自己的家族有着显赫的历史,同时也证明,自己家里有钱,因为一部书成本不菲,而这个成本,就包括了纸张。
现在如此的好纸,产量极高,未来的价格也低廉无比,现在市面上即便是硬黄纸,一张也需二十多个钱,而且还是最劣的纸。二十个钱在许多平民百姓那儿,已是几天的开销了,谁承担的起?
若是那些名纸,那就更加昂贵了,在这个时代,纸与丝绸在人们眼里是同等的昂贵。
李世民惊讶道:“纸岂可速成?陈正泰,你老实说,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
房玄龄心里已是翻起了惊涛骇浪,现在陛下开始询问造纸的方法,这令房玄龄心念一动,忙是竖起了耳朵,屏住呼吸。
陈正泰心里想,纸最难的就是将稻草、竹子之类的原料制成纸浆,需要耗费大量的木炭和人力成本,而且工序繁杂。
可是……我能告诉大家,其实事先采集原材料,而后用石灰水浸泡原材料,进行发酵,使之可以用最低的成本制成纸浆嘛?
我若是说出来那以后……陈家又少了一个支柱了。
现在二皮沟不知多少流民,还等着陈家开饭呢,若是将配方送了出去,那些世家大族掌握在手里,我陈家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可皇帝问起,似乎又不好不答,难道还要欺君罔上不成?
哎……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恩师可以去问太子与遂安公主。”
“什么?”李世民脸色一变,这怎么又和朕的儿女扯上了关系。
陈正泰微笑:“学生的这个作坊叫二皮沟纸业,恩师是知道学生为人的,学生为人懒散,可学生这师弟和师妹,却是精明强干的人。所以,学生准备等这招牌挂起来,将整个二皮沟纸业分为十股,学生托大,占去四股。
“而师弟和师妹将来只怕也需在造纸作坊里耗费不少的心神,学生就在想,何不分师弟和师妹各三股呢。如此一来,学生占四股,师弟和师妹一碗水端平,各取三股,因此,学生以为,若是恩师对造纸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去问师弟和师妹更好。”
李世民脸色一变。
这造纸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哪怕是将来廉价出售,想必二皮沟的纸也将击败天下其他各处的纸张,利润可想而知。
陈正泰这个小子,挣钱倒是很有一套,未来这二皮沟纸业牟取的利益,只怕不在盐业之下。
而自己的女儿占了三股,太子又占了三股,如此一来,这宫中岂不是白白得了六股。
朕得的好处,比陈家还要多呢。
陈正泰这个家伙……真的忠厚啊,还有这样的好事给朕。
李世民此刻心里美滋滋的,却又听陈正泰说道:“不过恩师既然询问造纸的秘方,学生乃是恩师的弟子,既是师生,也是君臣,于情于理,学生都不敢藏私,更不敢欺君罔上,二皮沟造纸与其他造纸有所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改进了工艺,譬如对于毛料进行……”
房玄龄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自己的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这一刻,他却连呼吸都不敢粗重。
另一边,虞世南擦拭了唇角的血迹,他本是脸色苍白的样子,在这一刻,居然面上也恢复了血色,他纹丝不动,不敢使自己发出任何轻微的响动。
却在此时……
“够了!”李世民大手一挥,立即大叫。
这个笨蛋,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要大庭广众的说出来,也不怕人听了去。
李世民振振有词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秘方,朕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你这个小子,真是好不晓事,此孟津陈氏立业之本,岂可轻易示人?朕问你你便答,那朕若是让你去死呢?”
陈正泰:“……”
这算不算要赐死啊。
房玄龄和虞世南顿时流露出了失望之色,而后,用一种复杂而幽怨的目光看了李世民一眼。
陈正泰尴尬道:“若是君要臣死,臣……”
“住口。”李世民瞪了陈正泰一眼:“你是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朕的本意,朕方才不是说了,这是陈氏的秘方,不可示人,往后莫说是别人,便是朕来问你,你也绝对要守口如瓶,年轻人要善于爱护自己的财富啊,做人要留一点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