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对视一眼。
李世民拍拍她的香肩:“你身子不好,该好好休养,朕听说你的母妃身子也有不适,哎……好自为之,若是缺什么,和张力士说。”他回头,看了内常侍张千一眼:“若是薄待了吾儿,朕拿你是问。”
张千吓得脸色苍白:“喏。”说着,抬头,极殷勤的朝遂安公主笑了笑。
这一场宴会,方才开始。
宴会里无酒,因为李世民已下旨宫中禁酒了。
可许多人都没有饮酒的心思,而是都将目光落在坐在胡椅上显得格外出众的遂安公主身上。
遂安公主努力的显得自己没有出格,只是酒宴散去,内常侍张千追了上来,躬身道:“皇帝陛下有谕,说是公主殿下行走不便,特赐乘舆代步。”
乘舆稳当当的停在遂安公主面前,张千像伺候自己的母亲一样,极尽殷勤地搀扶遂安公主上了乘舆,乘舆被抬起来,坐在乘舆上的遂安公主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宫灯的昏暗灯光之下,已是泪水打湿了衣襟。
这一夜与她而言,犹如世界有了色彩,五彩缤纷,疑似天堂。
…………
“公主殿下求见。”
陈福兴冲冲地跑来寻陈正泰。
他手比划道:“来了许多人呢,一箱箱的东西往咱们家里送,就像出嫁一样。”
“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抽你。”
陈福觉得公子这一句也不恰当,可以用脚踹,可以用手掌拍,用抽这个字太不形象。
“走,去看看。”
陈正泰从书斋里出来,在前庭,果然看到一箱箱的东西堆积如山,十几个宦官,像搬家一样,抬着一箱箱的东西进来。
遂安公主尾随而来,见着了陈正泰,俏脸动容,抿唇莞尔一笑:“师兄。”
这一声师兄,叫得真是亲切,陈正泰道:“来都来了,咋还带东西,下次不许这样,师兄要生气的。”
“是。”遂安公主亭亭玉立地站在陈正泰面前,很干脆地点头。
陈正泰眯着眼:“都带来了什么?”
遂安公主道:“是一些金银,还有一些父皇赏下的宝物,我想我和母妃在宫里也不缺什么,所以拿来送师兄了。”
陈正泰诧异的道:“哎呀,怎么送这样多,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我们还是师兄妹呢,下次一定不可以这样,我要骂你的。”
遂安公主小鸡啄米地点头。
陈正泰招呼这些宦官道:“没听见吗,这可都是宝物,价值不菲的,你们手脚轻一点,磕着碰着了,我要你们三倍奉陪。”
说着让遂安公主进堂中坐下。
遂安公主随陈正泰进中堂,恰好三叔公提着鸟笼子在长廊下经过,他全身心都在笼中之鸟上,看着这笼子跳跃的雀儿,眼里尽是温柔,喃喃自语:“我至亲至爱的小乖乖,你饿不饿呀,冷不冷呀...”
等他见到了遂安公主,顿时口水都要出口,发出啧啧地声音:“正泰呀,这是哪一家的姑娘呀。”
陈正泰道:“这是遂安公主殿下。”
啪嗒……
三叔公手里的鸟笼落地,笼里的雀儿吃痛,嘶声裂肺地鸣叫。
三叔公哆哆嗦嗦,朝遂安公主行礼:“草民……”
“不必多礼,敢问,老人家是师兄的亲长吗?师兄的亲长,便是我的亲长,给您见礼啦。”
三叔公:“……”
三叔公在遂安公主给他行礼的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吹三个月牛逼的本钱,他表情凝固,哆嗦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等陈正泰领着遂安公主进去了中堂,三叔公则依旧木然地站在长廊下若有所思。
“老夫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早就说正泰印堂发亮,是有大福气的。”
低头,雀儿没了声音,像是死了。
三叔公乐呵呵的,死就死了吧,老夫不在乎。
他觉得自己的腿脚都利索了,围着这中堂转悠,转过了长廊,远远看到陈正德躲在角落里饮泣,三叔公一看,心疼了,这是怎么了,正德这是咋了,正德是自己都孙子啊,亲的。
他忙上前:“孙啊,你这是怎么了?”
陈正德仰着脸,泪眼模糊,揉了揉红眼睛,结结巴巴道:“阿爷,我……我……我伤心,有一头小猪……近来不知怎么了,像是染了病,泔水也不吃,夜里嗷嗷叫,我一听它嗷嗷叫,我心里难受,阿爷,可怎么办才好,我得等马先生赶紧下值,让他看看。呜呜呜……”
三叔公沉默了。
面上都笑容……也至此僵硬。
下一刻,他又像是一头迅猛都猎豹一样,弯腰拾起一根干柴,追着陈正德便打:“畜生哪畜生,你做猪好啦,你要气死我啊……”
陈正德绕着陈家被追打了好几圈。
遂安公主留在陈家吃饭。
陈正泰让人做了好菜,她吃得不亦乐乎,仿佛在陈正泰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可拘谨的了。
接着,她兴匆匆地说着宴会上发生的事,说起自己母亲如何喜笑颜开,又说宫里的变化,接着托腮,看着陈正泰道:“师兄,我以后都听你的,你教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师兄真厉害,什么都懂。”
陈正泰板着脸道:“这些话,你心里明白就好了,不要四处嚷嚷,树大招风。”
“噢。”遂安公主很干脆地点头:“我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正泰感慨道:“我也希望做一个平庸的人。”
遂安公主不禁感慨道:“师兄有这样的才华,是不可能明珠蒙尘的。”
她又眨眨眼,朝陈正泰真诚地说道:“这一次真的多亏了师兄,师兄真比那姜太公和张子良还要厉害,算无遗策,师兄,我想好了,以后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我的东西,便是你的……
陈正泰听到这里,心里格外的紧张,直到她没有继续说你的东西也是我的这句话,陈正泰才稍稍安心。
这个时候陈正泰也不想她啰嗦那么多,而是很直接地问道:“师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遂安公主毕竟年轻,她起初只想改变命运,而如今,自己母亲已成了九嫔之一,父皇对自己也多了几分青睐,虽然远远及不上长乐公主,她却已满足了,她眨着大眼睛,凝视着陈正泰,抿唇一笑:“我涉事不深,师兄以为呢。”
陈正泰感慨道:“其实我也涉事不深……”
似乎觉得跟遂安公主强调这个没啥意义,陈正泰正儿八经的道:“师妹虽是女儿身,可我大唐的女儿,都是豪杰。如今,虽然恩师对师妹对印象已有改观,可做女人,不能只靠别人,有没有想过靠自己?”
“靠自己?”遂安公主凝视着陈正泰,她若有所思。
陈正泰一直觉得,李氏皇族的血液里似乎有一种躁动的基因。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特别能战斗,这一点……显然遂安公主也有。
遂安公主沉吟道:“如何才能靠自己?”
陈正泰叹息道:“首先,便是要自强,怎么样才能自强呢?殿下有没有想过,当今天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遂安公主若有所思,没想明白,她觉得思考是一件太费脑筋的事,最后看向陈正泰:“最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