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安想起娘亲说过的话。
小孩子不能乱跑，会被人贩子捉走，卖掉，一辈子见不着娘亲……
难道，他真遇到人贩子了？
可人贩子不应该穷困潦倒吗，为何会有这么多像是下人的人？
但如若不是，又为何要抓他过来？
金屏跪在第一位，对着卫承安砰砰磕头，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小少爷打死奴婢吧，奴婢没看好您，让您在那小院中担惊受怕，您打死奴婢吧！”
金屏一开口，其余下人们也都磕起头来，“小少爷打死奴婢们吧，打死奴才们吧……”
卫承安懵了片刻，很快便恢复理智。
这些人，定是团伙作案！
演一出苦情戏，等博得他信任后，再通过他拐带更多孩子，或者从娘亲那里得到一笔不菲的银子。
娘亲说过，人贩子有自己的组织，他们有一定的财力物力，会为了利益拧成一股绳，不择手段。
他不能相信这些人。
卫承安一念过去，声音冷硬地说道：“那便打死你们。”
丫环小厮们全都愣住了。
小少爷最好说话，从未动过下人一根汗毛，为何今晚却要大开杀戒……
他们随老夫人与小少爷来广照寺祈祷，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啊！
金屏自知自己责无旁贷。
小少爷身边有四名贴身丫环，她是四人之首。
她不忍其他人跟着受责，心如死灰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敢脏小少爷的手，奴婢自己寻个山头跳下去便好，您别牵怒他人了。”
卫承安眯了眯眼睛。
这小人贩子戏演得真像！
“不用跳山头，”他指了指跪在金屏后侧的一名清瘦小厮，“他没有看好我，你打他。”
“……”
小厮有苦说不出。
金屏为难道：“可奴婢要一人承担的呀。”
卫承安强撑不让脸上露出恐惧与异常，“都是一家人，要承担便一起承担。”
金屏不忍心，但小少爷有话，她只能听着。
她哭哭啼啼地爬向那名倒霉小厮，正要抽他耳光时……
“啪！”
一道残影从她面前闪过，倒霉小厮被扇得一个趔趄，而后又匆忙爬起，顾不得擦拭嘴角血渍，对着方才进门的贵妇人连连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奴婢们见过老夫人……”
贵妇人一身锦衣华服，珠宝玉钗琳琅满目，一看便非富即贵。
她年约五十，看起来精神朗烁，雍容之外又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武之气。
这便是定国公夫人，司空弈的母亲，程采清。
程采青一来，屋内的下人们全部伏在地上。
“你们说说，府里养着你们可有半点作用？屡次三番让小少爷离开视线，多亏人给找回来了，若他有个闪失，你们可担待得起？”
“老夫人饶命……”
“也就大少爷不在，否则你们几个混账，哪个能轻易饶了？”程采青厉声道：“还不给我滚出去反省？若再有下一次，打断你们的腿！”
“谢老夫人饶命……”
程采青自动忽略下人们，堆着一脸笑坐在卫承安身边，一脸求知地问道：“孙儿这趟玩得可开心？”
卫承安：“……”
这个团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还有人演他祖母？
卫承安小胳膊拧不过大腿，顺从地回道：“开心。”
“哎呦，祖母要不开心了。”程采青绷着脸色，揪起他的耳朵道：“你可把祖母担心死了，混账东西，下次出去记得带祖母一起，祖母一定比你还会玩。”
卫承安：“……”
可是，爹娘没教他遇到这种老太太该如何应对呀！
程采青收回手，胡乱地拢了拢袖子，“听说黑衣人追杀一个草包，那草包躲进你去过的那个院子了，是吗？”
卫承安点头，不知不觉竟乖了起来。
“嗯，他很草包的。”
他方才的戒备与试探，鬼使神差消弭了不少。
若自家祖母能如此可爱，楚家必不是那般压抑了。
程采青又跟着追问道：“黑衣人怎么被收拾的？草包呢？”
卫承安知道那些人是娘亲收拾的。
但娘亲这些年藏拙，并不想别人知道她身怀绝世武功，而且那位草包……
既然娘亲决意救他，那么，他便是一个值得相救的人。
他不能告诉别人。
想到这些，卫承安摇了摇头：“我躲在屋里了，没看见发生了什么。”
“那么是谁，干倒了那些黑衣人？”
“我不清楚，祖母你问这些做什么？”
话说完卫承安才意识到，这声“祖母”他竟喊得自然而然，毫无疑问。
仿佛这老人家，他本就该如此称呼。
意识到问题所在，卫承安用小拳磕了磕脑袋。
他要清醒地提醒自己，这“祖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
程采青面露遗憾，“想跟绝顶高手会上一面不容易，不知错过今晚，往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卫承安纠结地捧着下巴。
不想理她了。
这个人贩子，怎么还想跟娘亲过招呢！
他得想一个方法，将这帮人贩子一网打尽才好……
*
次日。
小院已清理完毕，天色蒙亮时，楚天原从疼痛中醒来。
刚好卫挽去书房拿纸墨，他顺手拽住她衣角，气若游丝地道：“阿挽，我身边睡了一个蒙面男人。”
卫挽抽出衣角，清了清嗓道：“昨夜确实进贼了。”
楚天原嘴唇苍白，皱着眉道：“可他睡我床边，我怀疑，他是否别有企图。”
卫挽在他腰间扫了一眼，“你那烂屁股，会有男人感兴趣吗？”
“即便有，也无处下手吧？”
楚天原似被人扎了一刀，内心痛到滴血。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不会忘记，是他的妻子亲手将他害至这一步！
可如今他只能依靠卫挽，由着她冷落讽刺。
他苦笑，“我是担心你，他自然不会对我有企图，而你貌美如花，他定不怀好意。”
卫挽毫无感情地扯扯唇：“那谢谢了，没有任何人对我不怀好意。”
楚天原听出她话外之音。
没有人对她不怀好意，除了他楚天原。
“我已经这样了，还不够抵消对你的伤害吗？”
话到此处，外间传来一个奶萌奶萌的男孩儿声音：“娘亲娘亲，那个叔叔身材棒不棒，你喜不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