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挽嫌恶地收回袖口,冷笑一声道:“你儿子怎么了不是显而易见?他因犯事被皇上杖责,司空弈大人亲自监的刑,金羽卫动的手。”
她没好声地说道: “原想杖杀的,但皇上仁慈留了他一命。也没什么大碍吧,不过打了半个时辰,而已。”
“我的儿啊,”老夫人心都疼了,苍老的脸皮哭得皱成一团,“这该受多大的罪呀……”
她双腿发软,扶着楚念便扑在了担架旁,两人哭得痛不欲生。
“我的儿啊!”
“大哥你醒醒啊……”
下人们也跟着落泪。
侍卫好意提醒道:“楚大人伤得不轻,速速找大夫医治才是,他这伤不同于寻常棒伤,以我之见,需要找到京中最好的大夫。”
另一名侍卫也开了口,“听说京中有一位复姓上官的女大夫,对这种伤很有经验,你们可以向她求助,其余的大夫治不了。我们不便多说,言尽于此。”
今日奔着杖杀楚天原去的,司空弈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即便皇上留楚天原一命,这伤也非常棘手。
侍卫将人送到算是完成任务,对卫挽抱拳示礼,“卫小姐,我等先告退了。”
卫挽点头:“辛苦二位,不送了。”
老夫人一慌便没了主心骨,求救地看向卫挽,“阿挽,听说那位上官梓大夫,与你有旧交?”
卫挽淡声道:“没错。”
楚念急得眼泪直流,“你快去请人啊,我哥快死了!”
卫挽面色为难,“可如今我已不是楚家妇,为何要为你哥请大夫?”
老夫人眼前一黑,压着怒意说道:“人命关天,你别使小性子了!”
卫挽慢条斯理拿起桌子上的和离书,在楚天原面前晃了晃。
楚天原虚弱地睁开眼睛。
当醒目的“和离书”三个字映入眼帘时,他蓦然清醒,撑着一口气连连摇头,“不要……不能,阿挽,我不同意。”
皇上今日饶了他,不假。
但后患已埋下,说不定他哪天便莫名其妙没了性命!
金羽卫除了稽查百官,还有另一份职责——暗中为皇上排除异己……
皇上今日留命,是为了颐春。
他日索命,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为了保命他必须与卫挽冰释前嫌,只要他劝卫挽回到卫家,那卫家便是他的靠山!
听说颐春腹中孩子可留,只要有那孩子在,说不定他还有翻盘甚至入赘为驸马的可能。
眼下他只有抱紧卫家这一条路可走了。
等挨过些时日,有公主与孩儿在,皇上对他的恨自会消磨。
楚天原艰难伸手,想去抓那和离书,“阿挽不要走,我不同意……”
卫挽将纸张轻轻一挪,凤目带着笑看向老夫人,“您不是笃定他要与我和离,还说他若不同意,您便将和离书吃下去吗……”
话还没落音,老夫人已麻利地将和离书抢了过去,揉巴揉巴成团,一股脑塞进口中!
卫挽:“……”
楚天原眼睛红透,懊恼地砸着地面。
“娘……”楚念后悔今日不该多嘴,恨不得代娘受辱。
想了想,她贴心地娘倒了一杯水。
老夫人毕竟不比年轻,一口塞不了那么多东西,将就着茶水,细嚼缓咽伸长了脖子才匆匆将和离书吃下去。
“阿挽你还是我楚家媳妇儿,快去请大夫救救他吧!”
老夫人声音嘶哑,显然被划伤了嗓子。
卫挽脸上看不出情绪,“小叔跑得快,我将地点告诉他,让他去请。”
老夫人急向小厮吩咐:“快去喊佑南!”
小厮忙回道:“二少爷还没回来呢!”
“他一个时辰前已下学,为何还没回来?”但老夫人这会儿已顾不得追究这种小事,又求向卫挽:“人在哪儿,你与小厮一道去请!”
“让阿宏随我一道吧。”
皇上将人交给卫挽,便是要楚天原的命留在她手上。
阿宏快马加鞭赶车。
车内,卫挽忽然问道:“你知道周明为何非死不可吗?”
阿宏颤了颤,“小人不知,请少夫人明示。”
“有些时候,太忠心也未必是件好事。”
“少,少夫人……”
“没事了。”
卫挽没再说话。
周明跟了楚天原将近十年,那么亲近的左膀右臂说舍便舍了。
楚天原与颐春的丑事周明都知情,会不会还知晓些别的?
比如公主的头一胎?
她已派心腹调查公主头胎,以及她自己生产当晚的事,不知何时才有个结果。
此事一日没有结果,她就得耗在楚家一日。
阿宏与周明算自小一起长大,说不定也听说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
她先在阿宏这里种一颗怀疑的种子,他日做离间之用。
*
卫挽再回广照寺已深夜,两个孩子睡得正香。
苏陌问明了来龙去脉,少不得又一通抱怨。
“您居然让上官梓救楚天原,不怕她在楚天原屁股上洒点毒药,送他上路啊?您与楚天原成亲,最恨的就是她了。”
卫挽大半天没进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任由苏陌跟在身后嘚啵个不停,她则端着一盘枣糕,从耳室吃到正堂。
“听说您跟楚天原圆房那晚颠鸾倒凤,差点把床给弄塌了,她气得三天没出门,骂您不争气,给下属们丢脸,什么男人都下得去口。”
“咳咳……”
卫挽噎得不轻,一个嗔目扫向苏陌。
苏陌陪笑:“人家原话,要算账找她去~”
卫挽哪会有怨谁的意思,唯有对自己的懊悔。
那晚她太糊涂了,只知胸膛似被火烧,强烈的欲念催使她必须狠狠要那男人,至死方休。
那会儿她重伤初愈不久,一次餍足换来十日不振。
卫挽正努力忘记那事,“梓儿心疼我,我知道的。”
苏陌咬了咬牙。
为何她又开始恨了,她也不想!
“咳,大小姐不如趁此机会,让楚天原……”
卫挽摇头,“皇上不让他死。”
“就说治不好了呗。”
“你不懂他的心思,”卫挽吃完第三块枣糕才坐下来,丹凤眸认真看着苏陌的眼睛,“颐春腹中胎儿必留。”
苏陌嘴一停:“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明白吗,皇上在给公主留念想。”
苏陌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昏君,“但……留下楚天原对您没任何好处,你为何不顺了老夫人的意,拿和离书走人?”
“你是不是忘了,我在查一件事?”
苏陌眉头一拧:“自然在查公主的头胎,和您生孩子那晚的事……”
“可您,到底在怀疑什么?”
卫挽的眼神黯了黯。
只要想到还有那样一种可能,她便觉胸腔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心脏重重握住。
她看向耳室。
“苏陌,我怀疑这两个孩子当中,有一个不是我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