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阳光穿不过顶楼低矮的窗户，隔着薄薄的一层楼板，姜家老太太感受着阳光的炙烤，鬼老天六月能热死人，嘴里是发酸的馒头，床上还有小袋饼干。
“开门，你们有人吗？能不能借点纸巾？”
外面是温柔亲和的男声，姜家老太太刚刚想起身，想到凌晨冰冷的视线，不敢随便乱动，现在是白天，下面外出的人越来越多，对方不敢怎么样。
随后门外的男人越发暴躁，用力击打薄薄的木门，过了好一会，门外安静下来。
姜家老太太惊恐未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鬼地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等孙子回来就退房。
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她身上汗淋淋的，现在大约正午了吧？楼下餐厅的油烟机抽出的油烟灌满整个房间。
门口走廊有人进进出出，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这是怎么了？昨天挺安静的，今天怎么忽然吵了起来。
两辆警车停在一辆巡逻车的后面，一行人下车步行进一米宽的小巷子。
欧阳静姝穿着制服带着相机，小心绕过地上的水坑，她从不知道第一人民医院附近还有这么块地方，周边的建筑像极了八十年代，狭窄的小巷失火救援会很麻烦。
她跟在人医派出所刑侦队身边，今天的任务是跟踪拍摄，为市里公安系统优秀小队撰写宣传稿。
“欧阳，你之前有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人医刑侦队队长瞥了眼市局来的小姑娘，站在她身边，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和他们队里的那群臭小子不同，一看就是家里宠大的。
“确实没有，”欧阳静姝腼腆地笑了，“我在湖羽派出所巡逻队带过一年多，辖区大大小小的小区都转过，第一次见这么破旧的地方，刘队，想必管理起来很麻烦吧？”
“你这个小丫头还下过基层？”刘队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欧阳静姝，细胳膊细腿的竟然在巡逻队呆过，“真看不出来，还以为你一直呆在机关，对基层工作有什么感触？”
“繁忙、很累还有满足。”欧阳静姝用三个词总结自己将近两年的基层工作，随后嘴角翘起，“不瞒您说，我在湖羽派出所干的活挺多的，也挺杂的，刑侦也干过一阵子，跟着破了案子，拿了一个三等功，看到群众笑着离开，心里无比满足。”
“哟，还拿过三等功？”刘队这下真不敢小看眼前的小女生，他们市的三等功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了，他扭头对身后的年轻民警说，“都跟着学学，你们两个比欧阳早来警队，还没拿到三等功，不觉得羞愧吗？”
说话间，欧阳静姝已经能看到第一批抵达民警拉起的警戒线，抄起警戒线一行人往里走。
刘队停下脚步对她说，“欧阳，要不你在下面等我们？”
“刘队，我见过不少，更恶心的都见过。”欧阳静姝率先走进旅店。
店铺一楼派出所民警正在给六七个人做笔录，老老小小的都有，店老板最容易区分，一张苦瓜脸看着做笔录的民警。
“警察同志，我真的只是来找儿子，他就在不远处的医院当主任，他叫姜宁，你们不信可以打电话找他。”
准备随队上楼的欧阳静姝，听到小姑父的名字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一位年近七八十的老太太正在做笔录，身上的衣服很不得体，脚上的鞋子破旧，鞋子大了很多。
她是小姑父的妈妈？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像呢？
“欧阳怎么了？”刘队看向停下脚步的欧阳静姝，难不成就认怂了？
欧阳静姝笑笑，没说话，继续往上走，“刘队没事，我马上。”
事发地在七楼顶楼，两间屋子不算是正经房子，里面低矮的可怕，其中一间有浓郁的血腥味。
血从屋里淌过流向走廊，一刀毙命，凶器匕首还插在人的心脏上，死者眼睛圆睁睁死前像是收到极大的冲击，看起来给人很不甘心的样子。
法医站起身，对大家说：“初步判定为他杀，死者为男性，死亡时间在凌晨四点左右，年龄在四十左右，致命伤在胸口，指缝有疑似水泥材质的东西，其他的需要解剖才能知道。”
刘队头大，扫了眼房间里四五个油漆桶，男性外来务工人员，人际关系很难查，破案难难度高。
关关难过，关关过，一步步来。刘队招呼下属进屋取证。
欧阳静姝站在外面拍了几张照片。
有人急匆匆上楼，扬声道，“刘队，我核实过旅社老板没有登记身份证信息，他们店里的监控是摆设，没有任何作用。”
“随身物品里也没有身份证和手机，”刘队沉着一张脸说，“死者对面的住户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住在对面的阿婆，是一个来沪市寻亲，她儿子是人民医院的某科室主任，说来也怪，科室主任工资也不低怎么把自个妈妈安排住在这里，连个空调也没有。”年轻民警喃喃道。
刘队眉毛能夹死苍蝇，这德行能拿到三等功才奇怪，“说正经的。”
那人点头，接着说，“哦哦，据她所说，一晚上没什么动静，不过在四五点钟她孙子出门，她有感受到带有恶意的视线，我猜测可能是犯罪分子以为她看到什么，她说之后有人敲门，她没敢开门。”
现场安静，欧阳静姝举起手中的相机对准刘队，听说他在思考的过程中不能被人打扰，否则要挨揍。
她轻手轻脚走到回话的的民警身边，用气声问：“老太太叫什么？”
对方转头看向欧阳静姝，“你认识？”
“不确定，”她道。
“王二香。”
欧阳静姝单手给小姨发了一条信息。
【欧阳静姝：小姨，你认识王二香吗？】
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门诊告一段落，那涵起身活动筋骨，坐了一上午腰酸背痛。
拿起手机检查没有有新留言，见是静姝的微信会心一笑，小家伙又在摸鱼，点开微信她反而愣住了。
王二香？姜宁的妈妈，静姝怎么会认识？说起来她很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要不是她昨天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快忘记有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