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叶凝捧着男人的脸，用力去看清。
一道白光乍现，男人的轮廓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是你？”
“什么？二小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洛楠的声音传入耳中，叶凝猛地睁开眼，抓着被子的手微颤，茫然地看着窗帘透进的暖光。
洛楠的声音再次传来，“二小姐，你是说梦话吧？”
“嗯？”
叶凝叮咛一声，回头看到洛楠，双眸逐渐恢复清明，随即脸颊微微发烫。
“我……刚才说梦话了？”
“是啊，我听你说‘怎么是你’，还以为二小姐在和我说话。”洛楠笑问：“二小姐梦见什么了？”
“没，没什么……”
叶凝脸颊更烫了，慌张地别过眼，回想着梦中的场景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一只手掌敷在她额头，洛楠关心地问：“二小姐，你脸好红啊，是发烧了吗？”
“没有。”
叶凝推开她的手，“呃……有点热，对，空调温度有些高，是我太热了。”
“热吗？”
洛楠看看空调控制面板，一直都是26℃，没变过啊。
叶凝坐起身，转移话题，“可能是我被子捂太紧了，没关系，不重要，你先帮我洗漱吧。”
坐在轮椅上，她在专门为她的高度量身打造的洗手池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一定是这段时间她肥皂剧看太多，昨晚那个男人又实在好看她才会做那种梦，一定是！
肥皂剧害人，不看了不看了。
……
院内柏树上积压的冰雪，融化了一季又一季。
正值暮春，天气凉爽。训练室内，叶凝扶着两侧的扶杆站立着，却已经是浑身黏湿。
汗珠从发缝中钻出，顺着脸颊滑落在木质地板上。
双臂因过度用力微微颤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低头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她皱着的脸仿佛都在用力，咬牙默念着：再坚持一下，再走一个来回。
双腿陡然一软，叶凝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往下栽。
“二小姐小心！”
洛楠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扶着她慢慢坐到地板上，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汗，
“二小姐，今天已经的训练已经可以了，休息休息，明天再继续。”
叶凝接过手帕擦擦手心的汗，眸光黯淡下去，微抿着唇。
看出她的沮丧，洛楠手法熟练地按摩她双腿的肌肉，温声安慰：
“您现在已经能扶着栏杆走五个来回，很棒了，前天医生还在夸您恢复得不错，假以时日，您一定能独立行走，别灰心。”
叶凝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朝洛楠扯了扯嘴角。
这两年，洛楠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次都在她因复健不顺利失落时安慰她。
叶淮和叶父叶母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不可能每天陪着她，比起他们，倒是洛楠陪她的时间最多。
“这么快就停了？”
叶楚推门进来，扫一眼叶凝的双腿，“凝凝，不是姐姐说你，要想早点站起来，复健偷懒可不行。”
“我没有偷懒。”叶凝眉头又皱起来。
叶楚一副不信的样子，“我才出去多久，你又坐下了，还说没偷懒？爸妈出门前让我监督你复健，你得听话。洛楠，扶她起来，继续。”
叶母身体不好，今天叶父带她去医院，出门前，说让叶楚照顾叶凝。
她满口保证一定照顾好，结果叶凝刚开始做复健十分钟，她就出去了。
现在一回来就一副教训人的模样，她嘴里的“照顾”也成了“监督”，洛楠不满地反驳：
“大小姐没看见，刚才二小姐一直在训练，已经训练近一个小时，医生说过她要注意休息，不能训练过度。”
“你在教我吗？”
叶楚早就看洛楠不顺眼，每次她和叶凝说话，都有洛楠跳出来维护。不过是个保姆，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她姐姐，你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怎么是为她好，我在害她？”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提醒大小姐。”
“不需要你提醒。”
叶楚横她一眼，看向地上闷不做声的叶凝，
“医生当着你这个残疾人的面，不想打击你，所以说话委婉，尽量捡好听的说。但我作为你的家人，我必须提醒你，你不愿意吃苦，就永远都别想站起来。
爸妈和大哥都很忙，你也不想一直残疾，拖累他们吧？”
叶凝揪着手帕，缓缓低下头，看着双腿眼尾发红。
叶楚还在继续说：“爸爸和大哥都要忙工作，还要国内国外两边跑抽空来看望你。”
“妈妈有哮喘，不适合这里的气候，她本来应该安心在海城生活的，是因为你的残疾她才搬过来，结果劳心劳力的，身体更差，去医院的次数都变多了。”
“凝凝，这些都是因为你，他们心疼你残疾，都对你好，你也应该体谅他们，争点气，少给他们添麻烦吧？”
听着叶楚一口一个“残疾”，洛楠眼帘下压抑着怒火。
医生都知道在病人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叶楚作为家人却偏偏往叶凝的痛楚戳。
类似的话，这两年叶楚说过许多次，且都是挑叶家其余人不在时说。
洛楠之前和叶淮告状过，结果被叶楚反咬她挑唆她们姐妹关系，几次提出要把她换掉，幸好有叶凝坚持让她留下。
此时，洛楠站在一旁，想维护叶凝又碍于身份，不好开口，只能再次强调说：
“大小姐，二小姐为了能站起来很努力，她没有偷懒，今天的训练时间已经足够了。”
“我看不够。”
叶楚昂着下巴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凝，“你觉得你真的努力了吗？”
她努力了。
很努力很努力。
没有谁比她自己更渴望能站起来，能走，能跑，能跳，能独自去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
叶凝能听出叶楚的恶意，但她觉得有一点叶楚说得没错：她的腿是个麻烦。
叶凝没理会叶楚，抬头朝洛楠伸出手，“楠姐，我休息好了，你扶我起来，我再走几圈。”
“可是您……”
“楠姐，扶我起来。”
叶凝美眸中透着坚定，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一点不像被叶楚影响到情绪的模样。
洛楠扶着叶凝站起来，叶凝双手抓紧两边的护栏，注意力集中在双腿上，
“我站好了，你松手吧。”
洛楠缓缓松开手，但双手仍旧虚扶着，保证万一叶凝要摔倒时，能第一时间扶住她。
一步，两步……
叶凝紧咬着牙，一点点往前挪动沉重的双腿。
十米长的护栏，她走到尽头，洛楠又要扶她，她拒绝：
“楠姐，你先放开我，我想试着自己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