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
天气不错。
出了一抹很淡的阳光。
太子秦晋就进宫去拜见父皇。
难得父皇是不早朝休假的时间。
这一次,他跪在皇后宫殿前,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没有作秀太久。
主要是这次他真生病了,再跪下去,说不定病的更重,不能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而且臣子们对他的眼神怪怪的。
或许也没有怪怪的,但是他自己感觉怪怪的。
人在心里有想法的时候,看谁都感觉有想法。
他单独向父皇请求,去北原给皇叔送人送钱送彩礼。
荆皇并不相信风言风语,说是晋儿因为皇后怀孕而怨怼装病。
他就是一个重规矩的人,漫不说皇儿离出生还很远,就是生下来,他也没有想过换太子。
毕竟太子是国本,轻易更换,动摇国本,除非晋儿做了特别大逆不道的事情,有违国本,正常他都不会换人。
他没有那心思,也不会想到别人有那心思。
听到晋儿自请离开,还说了要避嫌的事情,荆皇摇头道:“不用,身正不怕影子斜,若真有鬼鬼魅魅父皇帮你处理了。你皇叔那里,朕已经派人去了。你生病了,就该多休息,不要多想,记住父皇的话,有些事,你十年后回头看,或许一文不值,身体要紧。”
荆皇还有话没说,听说熙国发兵北原,此刻北原不安全,虽然很希望自己的孩子多涨见识,可是心底也还是担心。
还是多磨砺一些才行,却又舍不得他走太远。
荆皇对太子秦晋是一片慈父真心,毕竟是培养了多年的唯一的孩子。
他这人严格,他对自己要求更严格,每日休息时间极短,对太子反而是放宽松了不少。
只是太子秦晋耳边总有母妃那些“为你好”的劝说,就时常会觉得父皇太严厉了。
太子秦晋走出皇宫,他没有想到,父皇居然会拒绝。
甚至还安抚了他。
父皇也很关心他的身体。
父皇的话很中肯,说的很对。
此时心心念念的事情,或许十年后看,一文不值。
他走着走着,莫名的安心。
是的,父皇没有换掉他的想法,父皇爱他,对他始终如一,敦敦教诲。
太子秦晋这一刻是安心的。
甚至母妃那说的那些话,都被他丢之脑后,只觉得脚步都轻快起来。
……
一早。
太子宸被皇上召见。
有人见昨夜太子府,妖风袭来。
天空星辰炸裂。
不知道太子又搞什么鬼名堂。
反正把整个京城的人都吓一大跳。
除了孩童,不懂事的对着天空大喊大叫,好开心,想多看一看。
成年人却都很惶恐。
甚至半夜就有奏章送去行宫。
参太子的奏章。
又是一箩筐。
说太子肆意妄为。
说太子整歪门邪道。
说太子在咒人。
说什么都有。
就没有人相信,他只是看了一场烟花。
他放完了那竹筒,都不舍得丢,重新把竹筒放回盒子。
这只是一份礼物而已。
但是在政治气氛十分可怕的申国京城,没有人相信。
于是太子宸被申皇喊去了。
太子宸过来的时候,见父皇正在低头看书?
很好奇,平日过来都见父皇是炼丹吃丹药的模样。
甚少见父皇看书看奏章什么的。
父皇这人极其可怕,你从来没有见他看奏章,他却奏章里什么内容谁写的他都知道。
只是太子宸走近的时候,看到父皇看的是画。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全身骤冷,瞳孔都变了。
父皇看的不是别的画,而是他压在很多很多书画最下面的那张画。
太子宸只觉得全身僵硬,脚都抬不起来,甚至生不起勇气再走近一步。
他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时候申皇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太子宸,甚至堪称温柔的笑道:“宸儿,进来呀。”
太子宸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落座的。
这一刻只觉得自己六神无主,三魂七魄都丢了。
他甚至不敢盯着父皇面前那幅画。
可是也不敢看别的。
“又有臣子参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太子宸老老实实的跪在团蒲面前,低头道:“儿臣不知。”
申皇今日穿了一身黑袍,也是修道的袍子,但是比平日正式一些。
这黑袍上还有八卦潜龙图案,八卦上龙凤环绕。
很是华丽。
申皇穿的素气也行,穿的华丽也很衬,他的气势很足。
这种势不是简单的外貌,而是上位者的那种势。
申皇依旧轻描淡写的道:“此物会冒烟,放出来的火花,像是阿花一样美,所以命名为烟花,祝你烟火星辰花盛开。”
太子宸的头低的更低,大袖子底下的双手紧紧的扣着底下,指节都隐隐作痛,那用划了七的字的手腕更是疼的一鼓一鼓的。
父皇居然去搜他的书房。
这内容,是他放完竹筒后,舍不得丢,把竹筒放回盒子原处,然后看到下面留的说明,他小心翼翼的把这说明都收起来放好。
他很开心。
这是一个以他为名的礼物。
这是他独有的礼物。
可是此刻,父皇居然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别担心,你的侍卫很衷心,腿都断了,也没有说出来,不过朕修道多年,也有一些小经验,只是用了一些小手段而已,父皇跟你道歉,不该那么打你的人,是吧,阿花。”申皇语言轻缓的道。
在父皇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太子宸的血液再次被冻住了。
他头都抵在地上。
有一瞬间,他觉得他已经死了,血液都流不到心里,心跳也停了。
然后终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父皇。
然后他平缓的开口道:“父皇想要什么,直接跟儿臣说,儿臣会给,不需要特意派人去取,辛苦了。”
这一刻,他恢复了平静。
或者说,他做好了死的准备,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哼,生在申国,心在蛮荒。”申皇把桌上袅袅冒烟的香炉忽然就毫无征兆的砸了过去,直接砸到了太子宸的脚边,甚至还有刚刚燃烧的热乎乎的香灰洒出来。
太子宸一身白衣瞬间斑斓,可是他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开口道:“儿臣年少,少年爱慕,岂不是人之常情,谁能像父皇这样,胸中只有江山黎民。”
申皇指着画上的少女道:“此女绝色,配得上我儿,你既喜欢,娶来即可,我儿想要,父皇应该出力,熙国正派出大军攻打北原,不如父皇助熙国一臂之力,帮你把你心仪的女子抢来如何?”
太子宸身体再次颤抖,牙齿都打颤,却还是摇头道:“不,儿臣喜欢的女子,儿臣想要她心甘情愿。”
申皇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这世间,没有心甘情愿,没有先来后到,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者书写历史,败者消亡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