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要跟你联络。
张菱心中带着莫名的敌意和没来由地爽快，关掉了视频。
“嗯？怎么不看下去？”
蓦然出现在耳侧的声音，让张菱险些尖叫出声来。
她身子向左侧一靠，扭过头去就看见黑色碎发的少年正站在她右手身侧，俯身弯腰，与她一同看着视频。
此刻，他直起身子看向她，脸上挂着微笑。
赫然是傅司。
“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张菱惊魂未定。
“就在你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的时候。”
傅司绕过桌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唤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甜牛奶，然后看向她。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听见这话，张菱顿时想起来自己今天的目的。她立刻有些懊恼，又在傅司面前输了气势。似乎每次与傅司见面，她总是要丢脸。
“那我就直接说了——你是不是‘傅菲’。”
张菱这些天想了很久应该如何从傅司口中撬出答案，最后还是决定发直球。
“不是。”
傅司的回答也很干脆。
“不可能。”
“但这就是事实。”
然后张菱就傻眼了。
按照她的想法，既然傅司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才对的。
难道“傅菲”真的不是他？可是“她们”明明说……
张菱盯着傅司，似乎要看出花来。
“虽然我不是傅菲，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叫傅菲的。”
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甜牛奶，傅司抿了一口，缓缓说道：“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张菱眼前一亮，问道：“傅菲她是在医院里吗——因为瘫痪。”
“她今天的确是在医院里做检查，不过不是因为瘫痪，而是因为失忆。”
“失忆？”
张菱茫然。
“嗯。她忘记了自己这十几天来的记忆。不过——你了解这个做什么？”傅司抬眼看向她，“我以为你找我来是为了感谢我。”
“什么？”
“我救了你，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你承认了？”张菱兴奋道。
“承认什么？”傅司眼神中流露出莫名其妙，“你差点被车撞死，我这有什么好否认的吗？”
“原来你是说这个……”
“我说的就是这个。如果你不是来感激我的——”
一口饮尽甜牛奶，放下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傅司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过会还有约。”
“哎，等等——”张菱喊住他。
傅司看着她。
她嗫诺着，纠结半天，终于咬牙说出了那三个字，“谢——谢你。”
傅司扑哧一笑。
“你这痛苦的表情，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说‘我杀了你’。”
她登时满脸通红，就要反驳，便听见傅司接着说道：“不过这‘谢谢’我确实是收下了——那我们就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
她一怔。
“嗯。我救过你四次的这些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傅司轻声道。
四次？
她莫名觉得不对，却看见他拿起黑伞，转身便走。连忙叫住他：
“等等，我还有两件事情。”
傅司便看向她。
既然已经开过一次口了，这一次她没有怎么纠结，便说了出来：“其实，我最近在参加一个游戏——”
傅司静静听着。
“——游戏叫做粉鲸游戏。”
“是南城青少年关爱协会发布的那个游戏吗？”傅司问道。
她点点头。
“嗯，我听说过那个游戏，旨在帮助自己的亲人或取得与亲人的相互理解——据说是针对之前的灰鲲事件。”
“是的，我主要是负责推广，这是我主动参与的。然后，还有第二个事件……”
她低头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傅司，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的父母离婚了。前天的事情，他们没有瞒着我。”
傅司没有说话。
“现在我主要跟着妈妈，但是周末也会去爸爸那里。我以为我会很难过，不过——”
“——还是会很难过吧。”傅司轻声道。
“不——”
一怔，她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与傅司那蕴含着莫名力量的双瞳对上，便一点防备都做不起来了，预备好的说辞与心理防御统统瓦解。
低下头，感觉着两行冰冷从瞳中流出，在脸颊划过，汇聚在下巴处，砸落在放在膝盖上蜷缩起来的拳头上。
她抑制住喉中更咽的声音。
“会难过……但还是觉得这样会更好。比起每天不开心地生活在一起，分开来生活反而才是正确的选择。所以我——”
声音戛然而止，只因为感觉到一阵温暖覆盖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那是谁的手，揉乱了她的发丝。掌心的温度透过头顶，渗进体内，在血管中坚定而缓慢地流淌。
一分钟，又或者是十分钟过去。
张菱终于擦干净了眼中的泪水，红着眼眶抬起头时，傅司早就已经走远了。
她怔怔看着他留在桌上的玻璃樽，忽然间，瞳孔就一点点放大，脸上也随之露出想笑，但似乎又觉得不值一笑的表情。
“四次——怎么会是四次？”
一次是在小巷，一次是在学校，一次是在马路旁。
还有一次在哪里？
只有一个可能了吧——灰鲲。
“你还说你不是‘傅菲’。”
摸着头顶的发丝，她低声说道。
……
……
傅司抵达学校的时候，傍晚已经过去了。
夕阳已沉，路灯未开，正是学院最为漆黑的时候。
暑假期间，校园空无一人。
晚风习习，万籁俱静。
树影摇曳，似乎妖魔乱舞。
傅司踩着落傅，来到初中教学楼，拾级而上，很快就到了三层楼的地方。
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他推开门，就看见沈沫坐在办公桌上，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师兄，这么晚把我约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有。”
傅司淡淡道：“——来打死你。”
……
……
“——如果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惊讶吗？”
傅司站在门框旁，看着办公室里的沈沫。她一身白色的西服套装，短裙下的双腿笔直，踩着黑色高跟鞋。
这位他眼中的小师妹，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成熟了。成熟得就像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