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所有望向她的目光都瞳孔一滞。
白檀深也似有所觉,凶悍地斩杀几个兵,染满鲜血的手勒紧缰绳,马头掉转,他看向瞭望台。
就这么一眼,险些让他肝胆俱碎。
谢行蕴杀在最前方,身上满是血腥味,军甲破烂,分明是极其俊美的一张脸,此刻却只会让人想到浴血而来的阎罗,敌人看着他通红嗜血的眼,森冷寒意沿着脊髓往上,头皮瞬间发麻。
而他身后怒吼嘶鸣的千军万马也令他们骇然。
“怎么会这么多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周围声音纷乱,青年却仿佛一句话都没有听见,他眼神凌厉,表情却痛苦,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苍白的嘴唇颤抖,好似要说些什么,可却骇地失了声。
白羡鱼喉间涌上血腥味,和这段时间一直飘在空气中的,战死之人身上的血腥味一样。
可这一次,换成了她。
不过,她这一生,倒也不算白来了。
援军到了,有大哥和谢行蕴在,武宣帝定然不是对手。
从此之后,他们皆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不会被视作奸佞,不必隐姓埋名,背井离乡。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因为他们遭人非议,死了都要被人斥骂。
白家上下也不必被牵连。
她轻轻笑了下,一开口便吐了一点血,可白羡鱼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继续道:“所有人的结局都改变了。”
围攻过来的足有几十兵,新戟闪着寒光。
有人注意到她越来越靠近城墙,当即脸色一变,“她想要跳下去!”
“快抓住她,要是没了她,我们都得死!”
“射她的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羡鱼转过身,爬上了城墙。
一支箭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穿过了她的小腿,她腿骨剧痛,顿时失了力,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下。
“不好!她要掉下去了!”
白羡鱼感觉周围的场景在极速变化,风刮的她的脸生疼,所有人的声音到了她的耳中仿佛都隔了一层膜,失血过多让她眼前发黑,仿佛置身某个看不见光亮的噩梦。
她疲惫地闭上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妹妹!!”
白羡鱼的身体猛然砸在白檀深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战马生生断了骨,哀鸣一声滚在一旁,响鼻雷动,呜咽喘息。饶是如此,白檀深也呕出一口鲜血,手臂刺入骨髓的疼。
他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妹妹,慌张到脑袋一片空白,将士们从未见过他们将军如此神态,一时间悲愤交加。
“保护好将军和小姐!”
“绝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白羡鱼本就心口中箭,加之从高处坠落,更让箭深了几分,此时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白檀深眼中热泪翻滚,声音嘶哑,“小鱼儿乖,再坚持一下,哥哥带你回家。”
白羡鱼尽力忽视掉身上火辣辣的痛感,笑容安恬,“哥哥,上回你在曲别城,给我做的桂花糕,我还没吃完呢。”
好可惜,要是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哥哥做的糕点了吧。
“是我不好,是哥哥不好,哥哥……带你回去吃桂花糕,你想吃多少哥哥都不管,好不好?”
“那我……我要吃三盘。”白羡鱼咳出一口血,开始剧烈咳嗽,鲜血被震地沾污了脸颊。
“好,三盘,你想吃多少我都给你做。”
白檀深泣不成声,抱起白羡鱼往城内冲,“大夫呢,快找大夫!”
白羡鱼还想说话,可是白檀深跑的太急,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撑着眼皮看向城外厮杀的众人,眼神仿佛穿过了他们,看到了那个总是泰然自若的青年。
援军的速度能这样快,定是谢行蕴从中促成的。
那么他也很可能在城外的大军中。
真可惜,白羡鱼在彻底阖上眼的时候想,她本想给他留封遗书的,可又怕耽误了他。
她与他纠缠两世,前一世他误了她,这一世她恐怕要先走一步。
也算是相抵了。
她的脑袋垂下,挂在脖间的两道平安符露在了外面,血迹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