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去哪都可以。
但不能再丢下他。
谢行蕴轻叹一口气,朝白羡鱼住的院子走去。
……
白景渊和白锦言早在两日前便抵达了京都,两人没有回镇国将军府,虽然三年前几乎被焚尽的将军府已经修葺完毕,可回了将军府恐怕就得被监视。
除了他们,白陌淮也同样如此,他如今已经不是名义上的京都第一富商,衣着朴素,也并不在监管之下。
三人在客栈见面商议完毕后,决定今日一起回将军府。
白锦言闷闷不乐,“妹妹就留下了这么一封信就离开了?她到底要去哪?”
说的正是白羡鱼去往皇陵前给几位兄长写的信,信上说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或许会消失一个多月,让他们不要去寻她,另外多多留意打听娘亲身份的人。
白锦言兴冲冲地找到白陌淮之后,还以为能在白陌淮身边见到日思夜想的幺妹,没想到只得了这么一封信,心里落差极大,这几天兴致都不高。
“小鱼儿说了是很重要的事情,想来颇为隐秘,书信中不好交待,可又怕我们看不到她心急,所以留下了信,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忧。”白陌淮宽慰道。
其实他心里也很担心,可作为此时年岁最大的兄长,他亦只能把心事藏起来,按照送信的时间,在他来到京都的第一天,小鱼儿就已经离开了,两人刚好错过,三年了,他也十分想她。
白景渊皱眉望向车窗外,心中盘旋着一种久违的不祥之感,像是子啊自言自语,“大哥又被派去征战了……”
“西夷突然进犯,原先由李将军镇守的边塞几城全数沦陷,并且不断往南蚕食,李将军一家老小皆尽身亡,大哥是离得最近的将领,那位派他去也情有可原。”
“我知,只是……”他隐隐觉得,武宣帝此时把大哥调走恐怕没这么简单。
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在试探?
白锦言仰躺着,两眼望着马车顶,颇为自信道:“我相信大哥,区区西夷不足挂齿,此次也会平安归来的,三哥不必担心。”
从很小的时候,大哥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于他们而言是亦父亦兄般敬仰的存在,只要大哥在,就如同有了定海神针。
他相信没有大哥打不赢的仗。
“先不说这个了,三弟,今日进宫怕是少不得一番刀光剑影,切记小心。”
“嗯。”
……
皇宫内,连绵的乌云黑压压地挤在上空,厚重的云层中仿佛藏了某种虎视眈眈的猛兽,只一眼便觉压的人喘不过气。
白景渊和白锦言两人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分别,他马不停蹄地让马夫掉头去皇宫。
他们都到了将军府,这个消息想必很快就会被告知武宣帝,与其让他传召,不如主动出击。
如白景渊所想,在他出现在武宣帝面前时,武宣帝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他笑着上前扶起他,“平身!爱卿终于回来了。”
白景渊站起来,微微含笑,“陛下龙体可还康健?”
“康健的很!你回来之后,朕的身体就更康健了,不必整日为了些琐事烦闷!”武宣帝大笑几声,看起来是位豁达的君主,“你随我来。”
白景渊作揖。
到了御书房,守门的两个太监把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武宣帝坐在龙案后,背对着白景渊,翻找着什么。
白景渊低着头,表情不辨喜怒,他总觉得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味道。
“爱卿,这三年来,你调查的怎么样了?”穿着龙袍的男人像是随口一问。
白景渊却从中嗅出了几分危险,“臣幸不辱命,已经将所有牵扯进双生子一案中的人调查清楚,撰写了一份名录。”
他从袖子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龙案前。
此时,武宣帝也找到了他要的东西,是一支狼毫,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他笑着看向白景渊,“你来,为朕磨墨。”
白景渊应了一声,走到武宣帝身边,墨水研磨出来是血一样艳丽的红色,他极轻地皱了下眉。
武宣帝把名录打开,沾了红墨水,打开白景渊递来的名录,“这就是所有被替换的官员?”
“是。”
“好。”
他提笔在第一个名字上划了一道墨迹,落笔锋利,像是刀上溅落的血珠,“来人。”
两名御前带刀侍卫上前,跪下。
“宣刘太傅进宫。”
白景渊研磨的手一顿,深沉的视线落在武宣帝侧脸,武宣帝尚且只有三十多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疲态,三年不见,武宣帝比从前更加难以捉摸了。
刘太傅有点胖,笑容憨态可掬,恭敬行完礼后道:“陛下宣臣进宫有何要事?”
武宣帝看他一眼,走到他面前,表情和方才面对白景渊时截然不同。
武宣帝没有喊平身,刘太傅一直跪着,额头挨着地面,御书房里静的可怕,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笑容逐渐僵硬,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陛下可是因为……”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要说出来的话,白景渊抬眼一看,瞳孔微微收缩。
在他面前,武宣帝手上提着侍卫的刀,血液沿着刀身缓缓淌下,表情阴寒,而刘太傅早已倒在了血泊中,肥胖的身体不停抽搐,可致命的伤口没有给他多余的喘息时间,片刻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白景渊终于明白,御书房里浓重的香料味都掩盖不住的气味是什么了。
是血腥味。
武宣帝把刀丢给侍卫,侍卫的表情同样漠然,熟练地吩咐人处理尸体。
“刚才可有吓到爱卿?”武宣帝朝白景渊走来,声音状似关切。
“太傅之错,按理应当交由大理寺审讯,陛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白景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仿佛刚才那一幕也只是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番,可也仅此而已。
武宣帝笑道:“可朕一想到,有几只偷梁换栋的老鼠在朕眼皮子底下作祟,朕就不高兴。”
“陛下就不怕臣交上来的名单有误?”
“即便有误,死在朕手中,于他而言难道不是一种福分?”武宣帝继续回到案前,“再者朕相信景渊不会出错。”
白景渊心里涌上一股寒意。
武宣帝此番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他?还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不过他知道,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个好消息。
三年前的武宣帝虽然有时冷血嗜战,却并不会这样无情阴沉,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小鱼儿说的,那件引起武宣帝对他们白家杀心的事,已经发生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附和他的想法,白景渊的眼皮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