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鱼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类似于伤感的情绪,又好似莫大哀恸过后一潭死水。
她看破并未说破,海氏的身子骨真的不大好,没走几步路就要喘几口气,咳嗽几声,走过一处转角,白羡鱼看了眼绿珠道:“夫人要是身体不适就不用陪着我了,后面的事情交给绿珠她们好了。”
海氏看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笑得温婉,“那好,你好好休息,我让红桃将要注意的事情都告诉你的丫鬟。”
“嗯。”白羡鱼福了福身,“夫人也好好休息吧,谷遇从来都是药到病除的。”
“好。”
海氏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绿珠和红桃了解了大概情况,便派侍卫还有丫鬟拾掇去了。
白羡鱼没有第一时间回院子,倒是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绿珠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了一处院子里。
那里有道素白色的身影,手上捧着一卷书,颇为清冷的模样,住的位置是方才海氏说的妾室居住的地方。
即使是梁州城有名的眷侣,也是有妾室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的是极少数。
她忽然想到,谢行蕴似乎从前和她解释过,他从未有纳妾的意思,若是他透露了一丁点意思,白羡鱼觉得当天晚上静安长公主就能抬个妾室进来。
正想着,一道视线也投注在她的身上,白羡鱼一顿,对上了白衣女子,她的容貌精致,周围清冷气质凛然,与方才的那个妾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江淮瑜的后院倒是蛮有意思的。
一个温婉端庄,主母典范,一个风情妖娆,一个清冷绝尘。
每个类型都不一样。
绿珠交待完了,便去找白羡鱼,“小姐,都安排完了,这里每个院落住着谁奴婢也都记清楚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余家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被废了两条腿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指挥下人背着他,“直接走,我今天非要去郡守府讨个公道来!”
余老夫人和余凤艳赶忙去阻拦,“你们不占理的!要是论起处罚来,羡鱼可是白元年的嫡女,你欲意伤其家眷,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许茂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大夫告诉他,他这一辈子都不能人道!要他这么放弃,不可能!
“白羡鱼我动不了,她的朋友我动得了!”
“对!”余伯泉从身侧冲出来,他的伤势刚稳住,便已经按捺不住怒气,“能弄死一个也好!”
“现在大表兄就在门口等我们,我们现在就去郡守府!两个时辰之后我就要让那个男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余老夫人的远方亲戚便是他们口中的大表兄。
余凤艳叹息一口气,怒其不争道:“你们真是……”
“别说了!都给我住嘴!”
余老夫人和余凤艳的腿显然没有常年干活的下人的腿跑得快,没过多久眼前几人就没影了。
余老夫人直觉要出事,立刻喊住身旁的下人,“快去备马车,我们也去郡守府!”
很快许茂平就一脸阴霾地出现在“大表兄”面前,因为两家的关系只能勉强算是远方亲戚,血脉联系已经很弱,许茂平也就随着余凤艳喊一句大表兄。
大表兄轻飘飘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不耐烦道:“赶紧上来,礼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备好了,都是挑的贵重的,不知道郡守大人喜欢什么,便都挑了一点。”
大表兄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许茂平被佣人安置在马车内,立刻接着补充道:“当然,大表兄我也准备了礼!”
大表兄这才满意,让人驱使着马车前去,后头老夫人和余氏的呼喊声他充耳不闻。
余家到郡守府有些远,好在时辰早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因此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许茂平几人没有下车,先是大表兄下的车,下车之前他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先等着,江大人可不是你们地方上的小官可以比的!要是不慎惹得他不快,准没你们好果子吃。”
“是是。”许茂平和余伯泉全都唯唯诺诺。
大表兄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着装,上前几步俯低身子笑道:“侍卫大哥劳烦通报一声,我是昨日送了拜帖的戴栽亮。”
侍卫瞅了他几眼,有些印象。
“行,你跟我来吧。”
大表兄想着什么时候让后面两人出来,侍卫又道:“今日府上来了几名贵客,大人这会儿正在见客,你这拜帖送的有些不是时候,这样吧,我先带你进去通报一声,再听候大人的安排。”
“是是是。多谢侍卫大哥。”大表兄眼睛四处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客啊?”
侍卫道:“想要命的话就少打听,这几位贵客的身份就连大人都讳莫如深。”
大表兄心里一怔,郡守大人都这么小心,难道是比郡守还要大的官!
那可不得了了。
他只是偶然搭上了江大人这条人脉就收了无数好处,若是能在那几位贵客眼前露个脸,怕是更加飞黄腾达了!
大表兄按捺住激动跟随侍卫来到书房外,一候就是半个时辰。
他反而越来越兴奋。
过了半个时辰,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两个男人从书房中走出。
大表兄愣了愣,江淮瑜居然弯腰躬身请一个少年先走出去,那个少年头戴玉冠,身形高大,眉眼有些冷漠疏离,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行走间器宇轩昂,眼皮稍敛。
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得了江大人如此大礼!
大表兄内心惊讶无比,侍卫已经上前禀告,“大人,昨日递了拜帖的戴栽亮求见。”
江淮瑜走在谢行蕴身后,“何事?”
大表兄犹豫了一下,旋即跪下匍匐着哭诉道:“大人,草民是来喊冤的!我一个老实巴交的亲戚,平白无故被一个臭小子给废了双腿和那处,就连他的儿子也都被他给废了,终身无后!大人定要替小人的亲戚做主啊!”
江淮瑜和戴栽亮颇有些交情,算不得朋友,但后者也能在他面前说上两句话。
大表兄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可江大人还没有说话,那个少年便顿住了步伐,侧首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那个亲戚,姓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