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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凝神静听,对李定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放过,对于李定国之名,他早已经知道,亲眼见到李定国之后,其英武、锐气,清楚感觉到的朝气和进取之心,更是让他欣赏。
从最初七百骑兵,但现在三千骑兵,虽然有隆武帝暗中支持,粮饷战马优先拨付的优待,但李定国自身的能力更为关键。
若没有李定国。大宁怕是难有现在的安宁。
除了李定国,坐在角落里的刘文秀,也让孙传庭多看了一眼,作为李定国的副手,刘文秀的名声渐渐也传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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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之后,孙传庭又一一询问四位蒙古国公,吴三桂,佟翰邦,刘耀仁,王光恩等各部的准备情况,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孙传庭肃容站起,开始发布军令。
----哈刺慎右翼蒙古国公普札布,率哈刺慎右翼三千骑兵为大军前锋,明日一早即刻出发,为大军开路,张家口塞外三部为左右翼,大明主力骑兵和三千秦兵为中军,大军浩浩荡荡,兵分三路,马步兵齐进,往义州杀去。
“此战首要目标为攻取义州,其次降服察哈尔等部,令其无法再助纣为虐!第三,解救义州锦州周边的汉人包衣,破坏建虏的屯田,令锦州建虏,无法再自给自足。”
“本兵奉陛下旨意,征讨建虏,进者赏,退者罚,违令者斩。本兵帐下,没有懈怠之兵,不容懈怠之将,众军谨记!”
最后,孙传庭威严说道。
“谨遵令!”
众将包括四位蒙古国公在内,一齐抱拳领命。
史可法等军机,亦是躬身。
……
第二日一早,孙传统统领大军,往义州杀去。
只见马蹄滚滚,旌旗如云,人马铺天盖地,沉寂了很多年的辽西草原之地,忽然就沸腾了起来。
……
义州。
察哈尔亲王府。
听闻明军大举来袭,林丹汗之子,刚刚被建虏册封为察哈尔亲王,年仅十五岁的阿布奈不但不惧,反而是兴奋起来,他拔出腰刀,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好啊,敢犯我察哈尔,看我杀明人一个片甲不留!”
说到察哈尔蒙古,其自颇有来历。
察哈尔蒙古是蒙古四大部之首,元朝中后期时号称蒙古中央万户,是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察哈尔部落也成为蒙古各部落的宗主部落,为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一系直接执掌。
1604年,13岁的林丹于继承蒙古帝国第35任大汗,他立誓要统一蒙古,重现先祖成吉思汗的辉煌。
只可惜志大才疏,不但没有能统一蒙古,反而彻底败坏了蒙古。
1634年夏秋之际,连连兵败,丧失部众的林丹汗病死于青海大草滩。
1635年,被多尔衮大军包围,走投无路的林丹汗的遗孀及长子额哲率领余部奉“传国玉玺”,投降多尔衮,蒙古独立政权彻底宣告灭亡。随后,蒙古各部奉皇太极为蒙古可汗,并尊呼为“博格达彻辰汗”,清朝皇帝兼任蒙古可汗,统治蒙古的二元身份至此开始,直到满清灭亡。
因为察哈尔蒙古的不同身份,建虏对察哈尔蒙古非常提防,担心再出一个林丹汗,因此自从收服之后,就想法设法将其分解,不过即便如此,察哈尔蒙古也依然是一个大部。
林丹汗之后,其长子额哲被封为察哈尔亲王,但没几年,额哲就死了,亲王的爵位落在了林丹汗的次子,也是遗腹子的阿布奈的头上。
初生牛犊不怕虎,阿布奈今年刚刚十五岁,什么事情也没有经过,不知道明军的利害,对麾下兵马的战力,也没有了解,只是自傲于自己成吉思汗后裔的“尊贵”身份,时时想要建功立业,隐隐地,已经有其父林丹汗,志大才疏的样子了。
前番乌克尔河之战,建虏征调察哈尔蒙古,但阿布奈年纪小,不到十五,没有被准许亲征。
听闻乌克尔河失败之后,阿布奈十分不甘,认为如果是自己领兵、带兵的话,就算不胜利,也不会落的失败。
阿布奈一直想要证明自己,但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明军大举来袭,他终于可以领兵出战了,他如何能不兴奋?
阿布奈兴奋,但身边人却是清醒,知道明军已经不是过去,此番前来的又都是明军精锐,领兵的更是孙传庭,绝对不好对付,于是劝道:“王汗,明军势大,还是应该立刻向英亲王求援。”
“不用,我自迎战之!”
阿布奈豪气无比,舞了舞手中的长刀,仿佛已经斩下了一颗明军人头,眼中不由放光,口中大声的拒绝。
阿布奈不求援,但义州城中,除了阿布奈,还有五百建虏披甲兵和一千名汉军旗,他们可不听阿布奈的命令,听闻明军大军来袭的消息后,连忙向锦州急报……
……
原本,义州在锦州的北面,大明如果兵出山海关,从宁远进兵,收复锦州,那义州就是锦州的后方,可持续不断的为锦州提供和支援,当年,建虏能长期围困锦州,靠的就是在义州的屯田。
但现在,大明从蒙古草原出兵,直插锦州后方,义州反倒是变成前线了。
……
锦州。
原总兵府祖大寿的府邸,现在的英亲王府。
“抓腰,用力,反手!”
后院里,一个精壮的汉子正在教授两个少年摔跤,他不停的说着动作要领,时不时的还会亲自示范,秋日的阳光照着他的脸,他脸色四方,胡须浓密杂乱,受过刀伤的右耳在阳光下非常明显。
……
前院正厅里。
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顶戴花翎一片。
“南军尼堪这是欺我锦州无人啊!”
阿济格正在怒吼。
但和过去中气充足、声震瓦梁不同,现在他的声音不但气弱,而且每说罢一句话,就会剧烈的喘息几口,如此方能继续。
堂中静寂,建虏汉军旗大小将领,屏气凝息,没人敢说话。
只有阿济格愤怒、粗重的喘息声在堂中回荡。
“告诉都克喀礼和阿布奈,紧守义州,本王率援兵,不日就到!”阿济格叫道。
都克喀礼,原正白旗护军统领,但因为在两年前李定国击溃喀喇沁左翼的突袭中,无所作为,救援不力,致使草原兵败,哈刺慎右翼投向明国,事后论罪被多尔衮连降两级,现在率五百披甲兵,驻在义州,明军大举来袭的消息,就是他急急通报阿济格的。
站在阿济格身前不远,镶白旗护军统领,充任议政大臣兼内大臣的伊尔登犹豫了一下,抱拳道:“王爷,今日山海关刘肇基往宁远运兵,目的不明,宁远的马科蠢蠢欲动,其前方骑兵,数次侵扰我松山,探寻道路,像是有侵犯我锦州之意。不可不防啊。奴才以为,王爷您宜坐镇锦州,统领全局,义州救援,交给奴才就好了。”
“不错。”
汉军大臣张存仁也急忙拱手:“杀鸡焉用宰牛刀?王爷坐镇锦州即可,义州还是交给我等。”
阿济格哼了一声,斜眼瞥着伊尔登和张存仁,他知道,两人最担心的并不是山海关和宁远的明军,而是他的身体,原因很简单,锦州城池固若金汤,是明军历时十几年,耗费无数钱粮打造,乃辽东第一坚城,就是山海关和宁远的明军倾巢出动,也奈不了锦州分毫。但自从渤海所战役之后,他遭受重创,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到锦州城中休养还好,一旦带兵出征,风餐露宿,金戈铁马,说不得他旧伤就会复发,一旦他有意外,锦州一线必将慌乱,伊尔登和张存仁不敢直接劝,只能用宁远明军的异动来提醒。
“哼!”
阿济格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刘肇基马科循规蹈矩,资质平平,本王一根手指就能对付他们,义州的李定国,那个逃到喜峰口练骑兵的吴三桂,才是南军真正的敌手,何况还是孙传庭领军,阿布奈又年少无知,眼高手低,跟他死去的老爹一模一样,不堪大用,你们去了,未必能压住他,所以非本王亲自出马不可!”
“……”
见英亲王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伊尔登和张存仁不敢再劝,只能躬身听令。
“傅勒赫!”阿济格叫。
“儿在!”
阿济格的次子,爱新觉罗·傅勒赫急忙出列。
“你留守锦州,不必搭理刘肇基马科的多般动作,即便明军围了松山,你也不必管,待我回来处置即可。”
阿济格又看张存仁:“张存仁,你留下辅佐。”
“嗻。”张存仁领命。
“伊尔登,额尔赫图,佟图赖!”
“在!”
三人出列。
佟图赖是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去年到今年,一直随阿济格驻守锦州,额尔赫图则是锦州城内,蒙古八旗都统。
“你们三人随我出征,”阿济格摆手:“即刻去准备,等我将令,随时出发!”
“嗻!”三人领命。
一口气说了这么说,阿济格已经现出了疲惫,挥手:“都下去吧。”
众将退出,只剩下傅勒赫还在堂中,他走到阿玛身边,轻轻为阿济格捶肩。
阿济格闭上眼睛,深深地靠着椅背,口中说道:“你一个人留守锦州,非比我在之时,一定要小心。”
“儿明白。”
傅勒赫点头,随即眼眶一红:“阿玛要注意身体……”
阿济格睁开眼,拍拍儿子的手,眼中少有的涌过一丝温情---就他本心来说,他清楚知道,傅勒赫之才难为大将,但长子和度无用,其他儿子还小,眼下能用的,就只有这个次子了,明知天分不够,他也只能尽力培养。
“军中之事,你要多听张存仁的,他虽然是汉人,但有勇有谋,可以一用。”阿济格道。
“儿子记住了……”傅勒赫点头。
这时,脚步声响,阿济格的亲卫白甲兵班泰走了进来,报道:“主子,刑部参政、梅勒额真李率泰来了,他求见主子。”
阿济格眼中奇怪:“他来干什么?难道老十四已经知道明军侵犯义州之事了?嗯,让他进来。”
……
李率泰,大明最早投降建虏的明军将领、老汉奸李永芳的次子,本名延龄,后被努尔哈赤赐名率泰,遂改名。十六岁,努尔哈赤将宗室之女嫁给他做妻子。成年后,李率泰跟从黄太吉征讨察哈尔、朝鲜,攻打锦州;跟从贝勒阿巴泰攻打关内山东,皆立有战功,建虏入关后,李率泰一路做到两广总督、闽浙总督,为建虏平定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论起来,也是汉军八旗中的杰出人物,镇压起义无数,还曾被康熙亲笔册封。
李率泰并不是为明军大举进逼义州而来,他是到了锦州之后,方才知道此消息的,他到锦州来,乃是为了另一件大事。
……
“你是说,我军中有明人的奸细?”
听完李率泰所说,阿济格瞪大了眼睛,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李率泰点头。
“是谁,我非剐了他不可!”
阿济格大吼。
……
后院。
“三贝子,四贝子~~别练了,主子叫你们去。”
后院的摔跤正酣,一个教练,两个少年争摔的激烈,一个建虏白甲兵忽然快步奔了过来,先单膝下跪,快速的行了一个礼,然后起身说明来意。
正是阿济格身边的贴身亲卫班泰。
谭川急忙结束传授,向两个小主子抱拳行礼。
这两人,一个是阿济格的三子劳亲,一个是四子伯尔逊,虽然两人都还没有成年,今年刚不过十二三岁,但阿济格为了历练他们,提前将他们带到锦州军中,派人传授弓骑刀剑,连同摔跤搏斗,为的就是令他们快速成长,早日能成为他阿济格的臂助。
听闻是阿玛叫,劳亲和伯尔逊不敢耽搁,急急就离开。
谭川向班泰抱拳笑:“班老爷,好几天没见了,今晚咱去醉仙楼喝两盅如何?”
原来,班泰好酒,谭川也好酒,虽然是一汉一虏,但平常关系却也还不错,谭川常常请班泰喝酒,班泰也知道阿济格主子对谭川颇为器重,因此对谭川倒也不敢小瞧。
“可没有时间了,说不得明日一早就会出征了。”班泰小声。
“要去哪战?是宁远南军挑衅吗?”谭川假装吃惊。
左右看了看没人,班泰压低声音:“不。是义州!”
说完,急匆匆地跟在两个小主子的身后去了。
谭川拍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前院,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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