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尚荣听闻此言,心里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锋利钩子反复穿刺。
钩子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深深刺入他的心脏,继而肆虐于他的五脏六腑之间。
蓦地,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仿佛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这种剧痛下颤抖、碎裂,直至鲜血淋漓,无处遁形。
过了半晌,他艰难地张了张嘴。
双唇因难受而微微颤抖,眼神中闪烁着最后一抹微弱的希望之光。
这是他对自己做官的最后渴望,也是对命运不甘的最后挣扎。
岂料,命运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挣扎的机会。
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赖大先他一步开了口。
其话语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无情地砸向了他心中摇曳欲灭的微弱火苗。
“怎么,难道你愿意为了自己的仕途,去挑衅如今权势滔天的三爷?”赖大目光如炬地望着他,语气低沉而充满质问,每一个字都如同千斤重锤,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现在的三爷绝非赖家可以挑衅的存在。除非你狠心牺牲莹儿一生的幸福,不惜将她下嫁给赵家那个低贱的奴仆赵槐,以此来换取三爷对这件事的支持,从而圆了你的做官梦?”
现在的贾环刚刚高中状元,正是神气冲天、最威风的时刻。
这个时候,就算给赖家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去得罪他。
既然不敢得罪贾环,又想通过贾府的资源去捐官,唯有一条途径可以走。
那就是将赖家几代人,都捧在手心上的赖婉莹送出去。
赖婉莹是赖尚荣的女儿,不仅受到赖尚荣和赖大的宠溺,就连赖嬷嬷也特别溺爱。
赖尚荣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面上就像是覆着一层厚重的寒冰。
只见他的双眼圆睁,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几乎同一时间,赖尚荣发出低声怒吼,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决绝与愤怒:“不可能!我绝不可能将莹儿送出去,莹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们赖家的宝贝,我怎能忍心将她推向无尽的火坑,将她嫁给一个卑微如尘埃的贾府奴仆?这...这绝对不行,我做不到!”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其中夹杂着他对女儿深沉的爱。
为了自己的仕途,从而牺牲女儿一生的幸福,他将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行。
赖大望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欣慰也有无奈。
欣慰的是,他的儿子没有被权势蒙蔽双眼,没有为了个人的利益而牺牲至亲的幸福。
而无奈的是,这世间的道路充满荆棘,想要实现心中的梦想,往往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既然如此,此事便暂且放下。等寻找到合适的时机,我再次向老爷提及此事……”赖大顿了一会儿,随后发出轻声的感慨,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也夹带着一丝释然。
赖尚荣的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但是在现实的残酷面前,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无奈而又揪心的结局。
这一刻,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失望。
做官的梦啊!
它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遥不可及却又引人向往。
他不知道这条充满荆棘未知的道路,究竟还要走多久,才能触及梦想的彼岸。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贾环回到梨香院,彩霞当即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刚换装完成,香菱轻柔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三爷,陆老爷和范老爷都在大厅候着,说是找您有要事商谈。”
贾环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这几天下来,他都不怎么见到陆志明和范进的身影。
现在突然找他谈事,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多做停留,迈着步向大厅行去。
贾环来到大厅,目光随之向着陆志明和范进看去,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陆志明轻咳一声,似乎在整理思绪,想着怎么开口。
“环弟,今日我二人有一事相告,还望环弟听了莫要见怪。”
陆志明的语气虽轻,但却字字清晰,透露出此事可能非同小可。
贾环淡然一笑,眼神中满是真诚:“志明兄言重了,你我兄弟之间,有何事何话不能直说?若是有事,但讲无妨,只要我能帮到的地方,一定竭尽全力。”
这话,贾环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说谎。
他们本来就是同窗好友,如果真的发生了难以解决的事,他也不绝可能袖手旁观。
陆志明闻言,目光微微一滞,瞬间流露出一抹感动。
忽然目光转向一旁的范进,二人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陆志明收回了视线,望着贾环心怀感激道:“环弟,自会试以来,我二人有幸得你收留,住在这梨香院中,这段日子里的点点滴滴,我们皆铭记于心。”
“你的慷慨与照顾,实乃我二人之福!”陆志明突然向贾环躬身一礼。
贾环吓了一跳,正想伸手将他的手抬起,这边范进也拱起了手。
两人突兀的操作,顿时将贾环弄得一脸茫然。
只见他满脸不解地望着两人,希望能够得到两人的合理解释。
范进点头,真情流露道:“陆兄所言,同样也是我心中所想。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了环弟的照顾,这份恩情我们铭记在心。”
贾环听着,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志明兄,范兄,你们这是何意?”
“莫非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们觉得不便了?”
陆志明见状,连忙摆手,急切解释:“不不不,环弟误会了。实则,我二人今日在外寻得了一处合适的居所,打算今日就搬出去,故而特地告知环弟一声,免得你多想。”
“呼~原来如此!”贾环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起初听到他们的话,还以为两人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或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他们有了不满。
没想到他们是打算搬出去住,这也让他缓了一口气。
贾环顿了片刻,接着不解追问:“志明兄,范兄,何出此言?可是觉得小弟这里有什么不妥之处,或是住得不甚舒适?若真是如此,小弟这里还有许多空闲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