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听了这话却是一头雾水。
她上下打量了江令舟一圈,摇了摇头,道:“人家自然是有父有母的,哪里就能平白多一个干娘呢,你处处妥贴,怎么如今却这般没了分寸,你与令舟情同手足,那是你们的福分,不能强行叫他来孝顺你的阿娘。”
“阿娘。”谢安坐到了她的身旁,“你也知道儿子为人妥贴,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言语——她自然听出谢安还有未竟之话,等他一并说齐了,也就知道他葫芦里再卖什么药了。
“令舟是个苦命人……”谢安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良久,似乎是没想好该怎么往下说,毕竟江令舟的身世连他这见惯了生死的将军都有几分动容,更何况本来就心软的谢老夫人呢?
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但是谢安最终还是打开了话匣:“江老爷也是军医,在军中不知为多少将士保下了性命,是他们眼中的再世华佗,却是玄云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把他杀之而后快,他们谋划了许久又是买通奸细又是派人行刺,江老爷子死里逃生了几次,但最后还是……”
一旁的江令舟听到此处,袖中的拳头就紧紧地攥了起来,整个人也微微有几分发抖。
“噩耗传来,江夫人一下子就病倒了,一连在床上躺了多日,后来虽然好起来了,但也总是闷闷不乐的,最后在房梁上随着江老爷一起去了,”谢安说到此处拍了拍江令舟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摇摇头表示无妨,谢安这才继续开口:“当时,令舟的年岁还不大。”
谢老夫人眼眶已经微微有几分泛红了,年岁不大就无父无母了,真不知道他如何又跟他父亲一般走上了这条路?
“常人都说否极泰来,倒霉透了或许会迎来转机,但对于令舟来说,失去双亲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谢安摇了摇头道,“他姑姑一家收养了他,许是因为上辈人的恩怨,非但没对他有过一次好脸,还处处欺凌,有时甚至三天两头都不给饭吃,有一次饿得紧了,甚至跟街上的野狗抢起了……”
“够了够了!”谢老夫人及时止住了谢安的话头,这样的事情别说亲身经历了,就连听说的人都觉得心中堵堵的,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朝着江令舟柔声开口,“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孩子,你若是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干娘。”
“干娘。”江令舟一个头磕在地上,直接就叫了一声干娘,如今一切从简,也就省去了那些繁复的仪式,只是三人其乐融融吃了一顿晚饭罢了。
饭后谢老夫人同江令舟这对干娘俩却是有说不完的话语,谢安自己这个亲儿子倒是成了被冷落的那一个,他也不觉得如何,默默起身就行到了外面。
月华如水,薄雾渺渺,谢安静静地站在庭院当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想起了脚步声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将军。”来人正是谢晗,她盈盈施了一礼,旁边带着的老妇人却有样学样,只是动作却是有几分别扭,做完之后就痴痴地笑了起来。
谢安眉头一皱,两人的面孔似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心中一动,道:“谢晗,这位是?”
“回将军的话,这是我母亲,”谢晗紧紧地拉着身旁的老妇人,她对谢安很感兴趣,伸着手不停地朝他抓去,“还请谢将军勿怪,她年岁太大,如今已经痴傻了,这次来是想求将军开恩,准许她与我一同留在谢家,也好尽一尽孝道。”
谢安之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听到谢晗的承认更觉得唏嘘,他本来就不是个无情的人,从他对江令舟做的事情就可见一斑,更何况谢晗也为他做了不少事情,于情于理也该还她自由身了。
“你们不能留在谢家。”谢安想完之后就淡淡开口。
谢晗登时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带着哭腔开口:“谢将军,还请——”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谢安暗骂自己糊涂,急忙伸手扶起了谢晗,“怪我没说清楚,我是想说你母亲如今已经这样了,自然是需要更大的院子,你之前住的那里已经不适合了,我会尽快为你们寻一处新宅子,届时你就跟你母亲一起生活在那里吧。”
谢晗刚才的心已经如坠冰窟,此时却是又乍寒还暖,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只能又跪在了地上,还拉着身旁的母亲一起,但那老妇人虽然痴傻了,但力气却着实很大,谢晗拽了好几次,却没有拽动她分毫。
只见她痴傻傻地,先是盯着谢安看了一瞬,而后才疯疯癫癫地开口:“谢——谢——谢个屁!”
说完以后便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谢安直接当成了耳旁风,摇了摇头没有计较。
“谢将军,还有一事也想请您同意,”地上跪着谢晗又道了一句。
谢安点头应道:“你起来说话。”
“我们母女二人还需要银两傍身,之前在老妇人身边久了,如今还想继续留在老夫人身边,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谢晗情真意切地开口。
这次倒是轮到谢安犹豫了:“这个——”
“这个什么这个,我同这个女娃可是一见如故,这些日子她伺候的多好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谢老夫人不知何时行了出来,身边的江令舟还小心搀着她。
谢晗变了脸色:“老夫人,这更深露重的您怎么出来了?还是快些回屋里歇着吧。”
“无妨,我这身子还算硬朗,不过你母亲就没这么好运了。”谢老夫人叹了口气幽幽开口。
谢安顺水推舟:“谢晗,既然母亲开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之后你就继续留在她身边吧。”
“多谢将军成全。”谢晗顿时喜出望外。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风声。
谢安眉头一皱,并没有声张,而是将前头的事情全都处理完,这才按着方才的指引往书房去了。
等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
那人穿着藏青色的披风,头戴着斗笠,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似的,只露出两只黑黝黝的眸子在外头。
他不禁皱眉:“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