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苏凌雪的观察,山洞之中总共有八人,除却苏凌雪一行人,还剩四人。
其中两人是方才在洞口处放迷烟的,两人身材都十分高大,体格健壮,其中一人尤甚,高壮如熊,在这山洞之中都要弓腰驼背行走,力大如牛。
苏凌雪此刻便是被这人拎了起来,脚不着地。
剩下两人,一人躺在床上受了重伤,胸口是一只折断的箭;一人立在一旁,一件黑袍从头裹到脚,脸上用鲜红朱砂摸了三道杠。
几人交流一番之后,苏凌雪明显感觉到那个黑袍人走到了自己面前,一双眼睛正凝视着她。
莫非是自己装晕被发现了?
不对,如果真被发现了,他们也不会就这么拎着她围观。
他们就这四人,抓她们做什么?莫非在军营后方还有北蛮的人藏在暗处?
苏凌雪屏息凝神,继续装作人事不省。
黑袍人和熊人又讲了几句,随后她听见一阵细细碎碎拖行的声音,好像是将叶锦禾等人给拖走了。
这看着,倒像是奔着她来的?不然为何独独留下她一人?
可她一直在军营后方的医帐里,又不曾与北蛮人起过正面冲突,怎么会针对她?
苏凌雪百思不得其解,鼻尖突然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
这味道霸道无比,几乎是一瞬间便冲上了天门盖,熏得她干呕一声。
熊人也将她解绑,放了下来。
苏凌雪借势睁开了眼,正巧见那黑袍人将手上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收起来。方才的臭味应该就是从那黑匣子当中散发出来的。
木匣子一收起来,那味道瞬间散去。
她心中诧异,忍不住多看几眼,不知是什么东西。
传言北蛮有巫蛊秘术,上达天听,下知人事,莫非他是北蛮的巫师?
巫师并非寻常可见,也有高低之分。一个部落只出一名,世代相传;也并非所有部落的巫师,都有上达天听的本事,许多部落之中的巫师,仅仅只是部落之中的大夫,略懂医理罢了。
苏凌雪对上了黑袍人的眼。他一双眸子漆黑无比,正静静地看着她,黑眸之中透着一阵死寂。
那一瞬间,她感觉神志被撕扯抽离。
苏凌雪心神一震,忙错开视线。那种被撕扯,意识游离的感觉瞬间消散。
这巫师恐怕并不寻常。
八重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轻易脱离他的控制,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人。她很漂亮,比北蛮最美的公主还要好看。在八重的认知当中,女人代表着麻烦,尤其是大虞国的女人,只会爱慕虚荣。
“你是大夫?”八重开口,竟然是一口纯正的大虞官话。
苏凌雪一听他开口,瞬间明白了几分,眼神扫向正躺在石床之上的男人。联系黑袍人这非比寻常的能力,还有男人胸口的箭伤,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可能。
莫非……是北蛮大将乌珈?
今日正是傅南信一箭射中了乌珈,大败了北蛮。现下她便在这山洞之中见到了这中了箭伤的男人,未免也太巧了。
八重重复道:“你是大夫?治好他,我放你离开。”
他目光扫过石床上的男人。
苏凌雪:“你是谁?他又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治好他,我放你离开。”八重一双眸子紧盯着她,试图重新将人控制住。
苏凌雪这次直视他的眼睛,那种意识被撕扯的感觉已经没了。
“你是北蛮的巫师,他是乌珈将军?”苏凌雪的语气是肯定的。
八重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她能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迄今为止,他还没遇到过一人能不受他的影响。
“既然知道,便快快医治好我们将军,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这个山洞。”
苏凌雪反而浅浅一笑,“死有何惧,我不会救他。”
她在三个男人的包围之中,身量娇小,但背挺的笔直,气势不输分毫。
几乎是她话落地的瞬间,熊人骤然出手,一把冒着寒光的锋利弯刀瞬间架在了苏凌雪的脖子上。她脖子又细又嫩,被刀锋割出了一条血痕,鲜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往下流。
脖子微微刺痛,苏凌雪眯了下眼睛,却并未倒退半步。
巫师看着她,“你现在可愿意?我不会留无用的人。你若是不答应,恐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苏凌雪看着他的眼睛,“我说过了,我不会救他。北蛮大肆进攻我大虞国,侵犯我大虞国边境线,破坏大虞和平安稳,屠戮百姓,他是我们大虞的敌人。我不会为了自己苟活,救下他。我一人独活,日后会有千千万万的大虞人因他而死。”
“那千千万万人,和你有什么干系?你若是死了,万事皆空,还管别人?”
苏凌雪不再多言,只有一句冰冷的话:“我不会救他。”
熊人黑了脸,直接要动手给苏凌雪一点厉害看看。他倒是不信,真能有人不怕死。
巫师让他停了下来。
他知道苏凌雪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瞧着她,倒是看见了大虞文人嘴里的“风骨”二字。
他们连夜从蛮荒绕路到大虞军队后方,是因为他卜了一卦,将军的生机在东南方。他已经断定,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他见过许多人,形形色色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知趋利避害,为一己之利闹得鱼死网破,却极少瞧见同她一般的人。临危不惧,置生死于度外。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咳咳。”
躺在石床上的人,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熊人连忙走到石床边上,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话,最后又看向巫师。
巫师上前,也跟着说了一段话,目光偶尔扫向苏凌雪。
几人不知商议好什么,巫师上前。
“若是你肯救治我们将军,我们愿意答应你一个要求。”
苏凌雪毫不犹豫道:“我要北蛮退出蛮荒,永不进犯,你们可能做到?”
巫师顿了下,看向乌珈。
乌珈已经从石床上坐了起来。他块头很大,瞧着年过而立,有几分老成。
他一张脸惨白,胸口的衣物已经被血浸泡成了暗红色,应该也是处理过伤口的,但是没有人有把握能取出来,那箭头便一直留在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