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向霆心里清楚，言言再疯，也不可能疯得过温景焰的。
温景焰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视人命如蝼蚁，他见过那么多血，这世上少一个谁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但言言不同。
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如果廖菲菲最后真的因为他一句话而死了，他肯定会愧疚的。
说到底廖菲菲可恶，却也罪不至死，并不该死的人死了，还是因为他，如果他能够无动于衷，他便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顾妄言了。
所以，沈向霆没有去劝解顾妄言，而是暗地里找人去查探了一下。
廖菲菲被温景焰的人带走了。
他一直让人盯着，如果有什么举动，他也会采取一定的措施。
甚至必要时候，可以求助一下舒妈妈。
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制衡温景焰的存在——在不动用任何武力的前提下。
不过几天盯梢下来，发现温景焰对于要廖菲菲的命这件事也没有多大的兴致，他的目的不在此。
倒是忽然有一天，网上出现了一个热搜，一个疑似廖菲菲被LJ的视频流传了出来，在黄网上传播得很厉害。
看起来像个小制作片子，又像是真实的纪录片，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楚。
没有很确切的面部特写，只是有时候会让人觉得，那就是廖菲菲。
像，却不肯定。
而在不久前，廖菲菲发布了向顾妄言道歉的微博，并宣布自己退出娱乐圈的消息，之后便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在什么公共场合上露过面。
廖菲菲这一发，林硕紧跟其后，也道了歉，称自己最初因为护朋友心切，才一时口无遮拦，冤枉了好人。
他俩一发，之前还有一些零零碎碎坚持着没肯道歉的人纷纷跟风道歉，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先道歉了再说。
直到林硕也出了事，这群人开始终日惶恐，生怕最后那刀落到自己头上来。
廖菲菲被LJ的视频传出没多久，又将林硕也拉入了视频门里，他跟廖菲菲竟然是男女朋友！两人ML的视频角度是男方的，也就是说，这视频是从林硕那边流传出去的。
据小道消息，是林硕丢了手机。
真假未知。
廖菲菲被LJ不知真假，但跟林硕的视频门却是实打实的，清纯玉女的形象一去不复返，粉丝们纷纷脱粉回踩。
林硕本来也没多少粉丝，这件事一爆，身上的小代言全掉光，资本撤资，电影电视统统下架，经纪公司也让他解约赔偿，差不多是被全网封杀了。
与此同时，损到极致的网友们给林硕起了个“绿帽哥”的称号，甚至开始有谣言说，那是廖菲菲在出道之前下海拍的片子，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然后就有不少卖片的趁机出没，那些片子里的女主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廖菲菲，一时之间真假难辨。
全网狂欢。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中，沈向霆和顾妄言的粉丝并没有参与其中。
后援会发了一个呼吁的帖子，让大家不要去掺和这些事，别人的事跟自家没关系。
因此大部分人都忍住了，只是自己私底下开心开心，觉得廖菲菲有今天都是活该，当初做的孽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不少好友给顾妄言发消息，祝他廖菲菲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现在廖菲菲道了歉，也退了圈，恐怕是不会再作妖了。
沈厨夫在准备两人的晚饭，锅里炖着肉，人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方向说：“还刷呢？别看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要是因此自责，就中了便宜哥哥的计了。”
“当然跟我没关系，以前或许会，现在不会了，”顾妄言说，“不是自责，只是觉得……感同身受吧。”
沈向霆一顿。
他没想到这里。
现在顾妄言一提，沈向霆才猛然想起阿涣跟他悄悄说过的一些事。
他说阿言跟他说过，上辈子他死的那一天，他一个人窝在家里的沙发上，拿着手机，把发给他的私信一条一条地看过去了。
让他去死的有成千上万条，谩骂羞辱他的不计其数。
他在陷入视频门的那一天，一同曝光的，还有他喜欢的是男人这件事。
骂他娘炮，死基佬，CPY的死变态，恶心、为什么不去死云云。
他的私信箱里，多的是不堪入目的话语，以及一些变态发给他的生殖器照片，污言秽语，要约他等等……
当初沈向霆从容涣那里听到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
他知道没法改变，所以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来。
特别是容涣告诉他，阿言孤立无援的时候，他在国外拍戏。
但凡他安慰过他，言言也会跟容涣说的，他完全没提，就意味着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完全退出了他的世界。
他一个人承受了那一切。
甚至那个姓陆的狗杂种还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竟没想到这些。
沈向霆走进客厅里，在他面前蹲下，抓着他的一只手说：“别看了。”
顾妄言笑一笑表示自己没事：“没事，只是今天看到这些，有些感触而已。网络世界，果然是过多少年都不会变的。今天这些狂欢着去骂她的人，跟八年后骂我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廖菲菲的事件刚刚发酵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测到今天这个局面了。
而他也没有因此而幸灾乐祸。
他并不需要廖菲菲付出什么代价，并且是以这种方式。
在这件事上她也是一个受害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曾经是一个施暴者，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现在是一个受害者的事实。
网上的人好像都忽视了这件事，因为她曾污蔑过他，所以她现在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他不这么认为。
因为经历过，所以他感同身受。
他曾被全网网暴，而今，他不想去做其中一片雪花。
“你在这蹲着，锅里肉不管了？”顾妄言一笑，起身走去厨房。
沈向霆蹲在那里，看沙发上的手机还亮着，是微博私信那个界面的，他竟看到最上面的私信，显示着廖菲菲的名字。
不用点进去都能看到他发了什么，外面能预览到一句话：至少这件事，你没错。
沈向霆怔住。
他忽而想起阿涣的分析，言言在死前翻了那么多私信，看了那么多污言秽语也还是坚持继续看，或许，就是想在那么多恶语中看到一两条支持他的言论。
即使沈向霆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还是恨透了那个什么都不管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要是能给他发一条信息，告诉他，小孩，你没错。那么……
他或许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