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首领别紧张。”
青梧似是觉得庄羽的反应很是有趣，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并未看见首领的英姿。”
“只是我这母子蛊相连相通，那日感应到了王放的异动，便出了手。”
“不过……若我没猜错，庄首领也是想要王放的性命的罢？倒也算是不谋而合了呢。”
青梧手中的母子蛊名为噬心蛊。
蛊如其名，素以血肉为生，中蛊毒者身负噬心啮骨之痛。
不过此蛊经他之手改造，竟是能生出魂智来。
以笛音为讯号，或摄人心魂，或控人行止，久而久之中蛊之人便神思不能自主，半疯半癫。
就好比那夜王放突然有了异动，
青梧原以为是蛊虫出了岔子，或是王放熬不住了，感应到后便下了趟山，在其不远处以笛声取走了王放的性命。
他并未靠近，是以不知雨夜的王家如此热闹，若提前得知，倒是应该围观围观的。
不过生出魂智的蛊虫并不好培养，他花费数年耗尽心血也不过养成了几只，其中一只用在了孙万福身上，一只用在了王放身上，说起来还有些心疼呢。
他手中更多的蛊虫则是那些没有魂智的虫体，一入人体，便如蝗虫过境般啃食经络血脉，直至肉身枯竭。
这些普通的小虫并不难养成，可却也容易死去。
先前在顾珩体内的便是这一种，那人用了他的东西，本就是冲着要了顾珩性命而去的。
谁知顾家那小子福大命大，竟当真让他从阎王爷手里讨回一条命来。
青梧初闻讯时不由心生好奇。
刚巧国公府派人传信，要他引出顾珩看看他的身体状况，他知顾珩来扬州是为王放，便用其一试。
倘若当真无用，王放与国公府颇有些干系，提前控制住了也算多颗棋子。
后来人是见到了，青梧的好奇心却是愈盛——顾珩非但成功捡回了一条命，连腿脚都还好端端的。
真是奇了。
他原还以为顾珩是断足求生，如今看来，这世上当真有人能破除他的噬心蛊。
青梧思及此，眼中陡然掀起一丝兴味。
有趣极了。
庄羽闻言敛眸，只低声警告他道：“不该问的别问。”
青梧兴致被打断，颇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你们的那些腌臜事，当我不知道么？”
“王放手里有你们的把柄，是也不是？”
庄羽神情微变。
青梧见状，半讥半讽道：“自己的尾巴都还没擦干净，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好大的威风呀。”
庄羽低眉，掩去眸中不屑：“你可知若没有主上派人传话，这扬州官差早就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了？”
他认识青梧已有许久，知其最是心毒疯癫，又惯与毒虫为伍，与面上道貌岸然的好模样全然不符。
说实在的，庄羽对青梧十分些看不起。
若非现如今主上还需要他做事，以及一些……不能与外人道明的原因，他早就扯下他那张伪善的面具，也好叫世人都认清他的真面目。
“哦？国公爷还真是费心了，不过……”
青梧漫不经心道了句谢，话锋一转：“不过要我说嘛，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若有人想查，来一个，杀一个便是。”
“等死的人多了，也就没人想查了。”
这话里话外竟是还嫌弃起国公爷多管闲事来了？
庄羽心中不忿正欲出言斥责，耳畔却忽然浮现主上的提醒。
“青梧此人，你只当其是一柄锋利的刀，无需过多在意。”
“此人能用则用，若不能为吾所用……便趁早折了吧。”
庄羽谨记来前主上的吩咐，压下情绪不与他多争辩：“我今日来是另有要事相商。”
青梧轻嗯了一声，手抵住桌面支起额角：“但说无妨。”
这张木桌似是做的粗糙了些，桌脚不大平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低低的吱呀声。
庄羽垂眸，看着杯盏中微微晃动的水面。
直至水面恢复平静，他才道：“有一人，还需先生想个法子，替主上试一试她。”
“哦？是何人？”
“江玖拾。”
……
另一边，江家。
江琉听完许闲云打听来的消息，当即起身匆匆去了子城门口。
寻常百姓无事不得入城，她便给守门的官差塞了银子：“大人，跟您打听一下，今日身故的王家夫人，现下遗骨可在府衙里头？”
守门的官差是个年轻小伙子，他没收银子，上下打量她一眼，警惕道：“你是何人？”
江琉朝他盈盈一拜：“禀大人，我是扬州金匠江玖拾，与王夫人曾有几面之缘。”
“今日突闻夫人故去恶讯，便想尽份心意，让夫人入土为安。”
守门官差听明白了：“你也是来收尸的？”
今日真是奇了，前后脚好几个人，都是来问收尸的事。
这王夫人莫不是什么大善人？在城里结识了这么多好友？
江琉抓住了他话中的“也”字，奇道：“还有旁人来过么？”
守门官差瞥她一眼，点了点头：“你来得晚了，我听说之前便有人将王夫人的尸身领走了。”
江琉抿唇：“大人可知是何人？”
王夫人曾与自己说过，她在扬州并无亲友故交，会是谁呢？
消息和动作都如此之快。
守门官差犹疑着道：“这我倒是不知，不过，你可去城外义庄打听打听。”
义庄是府衙停放尸首的地方，通常设在城外。
今日一早，守门官差便看见几名狱卒抬着王夫人的尸首出了子城城门。等他们从义庄回来时还听他们说起，说是什么竟然有人等在了义庄将尸身领走。
义庄那儿领尸都需要登记验明身份，以备日后有人寻来时，也能有个去处说法。
不过也有孤苦伶仃的。
若是死者在义庄停放多日无人提出要认领，便由义庄安排入殓安葬，只是规格礼制却都是没有的，有的地方甚至是草席一裹丢乱葬岗了事。
江琉谢过守门官差，匆匆出了城。
扬州府衙的义庄设在城郊。
此地虽离城门不远，但白日里依然人烟稀少。百姓们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且远远还能瞧见那座古怪危险的荒山，总觉不详。
等江琉赶到义庄附近时，却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立着一人——
看背影是位男子。
那人似是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过身来看她，唤道：“江姑娘，你来了。”
眼前男子的声音她十分熟悉，可面容却极为陌生。
江琉驻足停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辨认出他的身份：“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