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甘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搬家了?你要去哪?”
我低头看了一眼小诺,有小诺在我做什么都有动力,一切也都值得。
我笑了笑:“我给小诺转了学,现在准备去租的房子那里。”
“你为什么突然要搬走?!”陈甘霖脸色很难看,眉梢间隐隐有种难耐的厌恶感。
他横眉立目,浑身散发着无语到极点的烦躁,只能一通发泄道:“不是,你妹妹上学上得好好的,你就要给她转学,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
我被他凶得都有些懵了,顺着他的话头再看了眼小诺。
小诺也是一脸茫然无措,我们都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我迷茫地和陈甘霖对视,抿了抿嘴,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
随即,小诺反应过来,站在我面前袒护道:“大哥哥,你不能这样说我姐姐!坑尾小学不太好,也不适合我继续学习。我姐姐也找我商量过了,是我同意要转学的。”
她都是自愿的!
小诺愤怒地瞪着陈甘霖。
听完小诺说的话,陈甘霖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然而心中悲伤难过怎么也盖不住,再加上契约反噬的厌恶,他只好强制压制着心中的愠怒。
他摆出一副长辈的款,尝试对小诺劝说道:
“转学并不利于你稳定读书,你有没有想过,到了新的学校你不仅要学习,还要适应环境?而且,你坑尾小学还有原本的好朋友,你会不会舍不得她们?”
小诺歪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人都喜欢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小孩的身上,他们为什么不能倾听我们的意见?
他们高举“都是为了你好”的旗帜,我们就要为此买单,承受着被误解、甚至被迫接受的痛苦。
大多数父母是这样。
而这个比她个头还高、也不知道高出多少的陈甘霖,是她小时候的朋友,曾经无话不谈,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得令她陌生了呢?
于是她认真地看着他的模样,想找出岁月变化的痕迹,发现已是不认识的样子,最后她只能吐出这么一句:“大哥哥,我觉得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在坑尾小学根本没有朋友,我们班的同学已经欺负我很久了。但是大哥哥你不知道,读二年级的陈甘霖也不知道。”
小诺这番话说得很诚恳,眼中还带着淡淡的不解,这段时间她成长了许多,没有被陈甘霖说的话所触动。
所以说出来的话尤其冷静清醒,根本不带有个人的私有情感,好似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陈甘霖怔忡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也在看着小女孩,但他是以俯视的角度去观察她。
陈甘霖觉得,不能小觑时间的力量。他们虽然面对面讲着话,此时的场景更像是两人同时在时光深处,有了这么一次交汇的光点。
他看到了——他所不熟知的、独属于许诺的另一面。
陈甘霖一脸歉意,对小诺道:“哥哥不是这个意思。”
又惶恐不安地转头,他眼中的脆弱一闪而过,对我说道:“许诺,那你是不是要放弃我这个朋友了?”
陈甘霖最大的底气来源于“青梅竹马”这个词,如果不能从小一起长大,就没有和喜欢的人一起命运相交的轨迹。
我觉得今天的陈甘霖很古怪,倒没有从陈甘霖可能喜欢我这一层想过,只当他是舍不得我这个好朋友。
于是我满脸真心实意,耐心地哄他:“你看你,越说越言重了。小诺要转学,我就是去陪读的。我们又不是绝交,你要是想我了,打个电话给我。我随时就过来和你聚一聚。”
陈甘霖听不进去,“许诺,你要想清楚,这不单纯只是转学的事情。未来的轨迹都会改变,将来我们不一定就是朋友了。”
我:“你多虑了,不会的。”
“不要转学行不行?”陈甘霖恳求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小诺脸都皱了起来。
我呼出一口气,试图讲道理:“陈甘霖,我来这儿,说白了,就是为了小诺。我相信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改变小时候的自己,不是吗?”
不……
不是!
可是,陈甘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心中的凶兽似乎破笼而出,万分煎熬,苦不堪言。
我见他沉默寡言,当他终于能理解我的意思了,不过情感上还不能接受。我打算安慰安慰他,便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我的手将要落在他肩膀处,他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使我落了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陈甘霖眼中还未收起的厌恶情绪。
我愣了一愣,他这是在讨厌我?
片刻后,伸出去的手又尴尬地收回。
我恍然想起以前相处的片段——
那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如同亲兄妹一般,时不时还能拌几句嘴。
后来不知不觉中,我对他产生了朋友以外的情愫。这时候,他反而经常躲着我,我和他说话时,他只是高冷地站在一边,不怎么说话也不爱正眼看我。
我便以为他看出来了,在以一种无言的方式拒绝我。
现在我喜欢上了别人,自然对陈甘霖下意识排斥我的举动有了新的见解。
就算是对待朋友,也不应该是这么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我扭了扭手心,犹豫地问他:“……陈甘霖,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陈甘霖皱眉。
这么说着,他看着却是很难受的样子,似乎和我待的每分每秒都很煎熬。
我内心受伤,面上却假装不在意,不得不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陈甘霖,你有没有发现,我以前如果要触碰你,你总会躲开的。”
上次你出现在我家门口,对我的关心靠近,也是这样一副特别难以忍耐的表情。
这句话在我的心中反复琢磨,到底为了顾及朋友之间的颜面,我并没有全盘托出。
陈甘霖一如从前高冷的表情,爱搭不理的。他很是敷衍地回答我:“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这次,我的心渐渐地冷了下去。
没有了喜欢他的滤镜,他在我这里不再是镀了一层金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