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伦公主本就看不上薛泽,自然是不愿意的。再想到,如果嫁给了薛泽,这个可怕的女人就要成为自己的小姑,连声拒绝道:“我当然不愿意!”
容颐县主这才抬起头,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可离得太远,薛洛没有听清。
王丛远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惋惜,“倒是老夫乱点鸳鸯谱了。”
薛洛端起茶盏,盖住了自己眼中的鄙夷。
李玄然却陷入了沉思。
不管是塞秦娇容进薛家,还是将滨西公主嫁给薛泽,抑或是让薛泽入赘滨西,目的绝不是拿捏薛府这么简单。
王惠墨触怒龙颜,如今滞留在国子监,何时启用还不得而知。王家遭此重创,以王丛远睚眦必报的个性,一定是恨不得将薛家除之而后快。
如今,自己对王家的了解,远比上一世深入,并知晓了韩常景一案的内情。
所以,王丛远的目的,恐怕是想将冤案如法炮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玄然一下子想通了前世的某个节点,冷汗瞬时浸染了整个后背!
他朝王丛远看去,花白胡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一丝忿恨,更没有一丝慌乱。整洁精致的老人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羹汤,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神情泰然自若。
李玄然不动声色,可微蹙的眼角还是吸引了薛洛的注意。薛洛悄声关心道:“怎么了?”
他回了神,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滨西使团先行告辞后,众人又宴饮了一阵子。突然,有侍卫疾驰而来,“陛下,延川急报!”
皇帝眸光一暗,“何事慌张?”
“延川大旱数月,延河已断流。如今粮仓见底,百姓暴乱,延川郡守被杀,城中兵荒马乱,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荒唐!”皇帝勃然大怒,“大旱数月,为何如今才报?”
侍卫匍匐在地,一味的告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此刻,王丛远起身,拱手建言,“陛下,如今延川既有旱情,又有叛乱,应该及早派遣将领前去镇压,以稳时局、定民心。”
皇帝顺了顺气,“王大夫所言有理,以你之见,派谁去合适?”
“辅国大将军骁勇善战,不仅剿过匪、平过乱,还将滨西边境地区治理得井井有条,老臣以为,薛将军是最佳人选。”
薛洛呼吸一滞,后背发寒,下意识捏住了李玄然的手。
王丛远包藏着什么祸心?
以王薛二家的关系,若是个好差事,王丛远绝不可能拱手相送!
李玄然的眸色更是深若寒潭,原来,王丛远风轻云淡的底气在这里!
近一年来,自己一直差人监视王家的一举一动,留心长兴的时局动态,却忽略在长兴城之外,王家仍有布局的手段!
只是延川大旱之事,王丛远是早就得知,还是今日才得知?若是早就得知,那王家的狼子野心,实在是令人胆寒!
李玄然拍了拍薛洛的手,而后起身,“陛下,薛将军虽然有领兵平反的经验,可赈灾一事,却并非他所擅长。不如着请玄然前去,必解陛下之忧。”
坐在东上首的太子和气一笑,“慈恩寺一案牵涉甚广,案情复杂。本宫听说,王兄因着此事,近段时间一直宿在官署,夙兴夜寐,哪里还分得开身去延川呢?”
王丛远附和道:“正是。不过王爷何出此言?薛将军是你的岳丈,又与你并肩作战过,可看起来,你好像并不太信任薛将军的能力啊。”
好啊,连挑拨离间的法子都用上了!
薛洛心中气恼,可知道在这两仪殿中容不得自己直接发作。何况,不管自己偏向哪一方,都落不得丁点好。
好在薛怀风也不是傻子,“王大夫哪里的话!王爷不偏不倚,评价甚是中肯!”
可惜皇帝认可了王丛远的建言,“王大夫以国事为重,不计前嫌举荐辅国大将军,朕心甚慰!怀风,此番延川赈灾及平叛,便都仰仗你了!”
进退维谷之间,薛怀风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陛下!”
兵部侍郎赵朴忠突然起身,神色庄重,“微臣曾在延川任职,又与将军共事过,此番毛遂自荐,与将军共解陛下之忧!还请陛下应允!”
皇帝面露赞许,“好!朕允了!”
此时,太子又补充道:“父皇,还应再安排一名监军,儿臣举荐尤常侍。他为人公正,不偏不倚,一定能妥善行使监察之责。”
尤常侍即为尤定枚,是内侍省负责纠察宫内不法的太监之一。
皇帝思索了片刻,点头同意了,“灾情紧急,朕着你们点清兵卫后,即刻出发!户部与兵部协同,速速安排粮草押送!”
一应人等领命,“臣,遵旨!”
宴席很快结束,与延川治乱无关的皇子和大臣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两仪殿,薛洛等人心照不宣地留在了殿中。
首先开口的是李玄然,低沉声音中隐隐透着不安,“王丛远此番不怀好意,到了延川,岳丈大人务必要打起十万分精神。”
薛怀风颔首,可到底还是有些不以为意,“论阴谋手段,我是比不过王老头子。但行军作战、镇压叛乱,老夫还没有怕过谁!”又用大掌拍了拍赵朴忠,“我与朴忠肝胆相照,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赵朴忠在兵部待了不短的日子,对朝局的感知,比薛怀风要敏锐。他略一沉吟,“负责监军的尤定枚,我对他不甚了解,不知王爷可知此人来历?”
李玄然摇了摇头,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内侍省中宦官众多,我未关注过此人。我没想到的是,延川治乱一事,太子竟也掺和了进来。”他顿了顿,“或许,王家与东宫,也暗藏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薛怀风这才敛了笑容,“咱们二人老实把差事完成,尽快返回复命,莫给他留下把柄便是了。”
李玄然沉吟片刻,“我有一言。岳丈,你擅长排兵布阵,不如就负责平乱、救治伤民和维护治安。赵侍郎理政经验丰富,不如就负责分派粮草、处理城内政务。如此分工合作,既不会给旁人落下一人独大的口实,也不会让人攻讦结党营私的嫌疑。”
“妙计!”二人异口同声地赞同了李玄然的主张。
几人将事务安排妥当后,薛洛才道:“父亲,若是方便,定期给王府传书。延川说远不远,万一有突发状况,也好相互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