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此刻面带笑容，还冲着伍灵轻轻点了点头。
毕竟曾有过接触，虽然处在对立面，但这么有缘碰上了，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这是苏羽的真实想法，不过伍灵明显不能理解。
自己爷爷都要油尽灯枯，好不容易寻到的名医就差直言让她带着老人家回家等死，结果看到个讨厌的家伙一遍冲着自己笑一边点头，不是幸灾乐祸是什么？
“我爷爷无药可医，你很开心吗？”
到底是武者，气不顺实在很难忍着，伍灵走到了苏羽面前，沉声质问道。
“咦，你认识我师父？”
张绿芍在旁不可思议道。
“认识，她跟你一个辈分，因为我跟他师父是平辈儿的。”
苏羽扭头朝张绿芍道，脸上笑容不减，紧接着站起身来直视伍灵，“我心情的确不错，但跟你没什么关系，还有，你爷爷虽然情况不太好，但要说无药可医，那也未必。”
“不是吧，师父，这你都能医？”
张绿芍本就是学医的，否则怎会对四损之相如此了解？在她看来，自己爷爷说得一点都没错，伍灵的爷爷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这种状态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能医，但我不想医。”
苏羽笑了笑道，“再说了，人家可不一定信得过我。”
“可笑至极，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会懂医术？”
伍灵冷笑一声，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独自站在门口的老者忽然轻咳两声，她顿时就紧张起来，狠狠瞪了苏羽一眼，折返回去搀住了老者的胳膊。
“真能医？”
张绿芍压低声音接着朝苏羽问道，“我们家好像没这个实力，金匮秘术里也没有相关记载。”
“当然可以，张家不行苏家行。”
苏羽微微挑眉，嘴角上扬，“别的不敢说，让他多活个三五年应该是没问题。”
要论玄妙，华佗的青囊经传承较之张仲景的金匮秘术自然要略胜一筹，其中一些治疗方法已经无法用医术来形容。
例如伍灵身侧的老者，纯粹用药的确已经无力回天，但青囊经传承中有一种秘法，讲的是算准时辰，接引东来紫气入体，辅以针灸之术，将其封于体内，如此便可延长寿元。
此法之神妙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但苏羽略微推敲，大致能够明了其中原理。
重点其实还是在于针灸封穴，强行激活已经接近衰竭的器官，至于所谓的东来紫气，他可寻不到，但也不是非要不可，有其他能增长寿元的天材地宝亦可替代，只要能够滋养五脏六腑即可。
“挺可怜的，但这份孝心的确难得。”
张绿芍低声感慨，“老人家这么大年纪，通常家里人都挺想得开的，她这么紧张，可见老人家对她来说肯定很重要，又或者从小只有爷孙俩相依为命，老爷子要是真的撒手人寰，她肯定会难过死。”
“你眼巴巴跟我一通分析，几个意思？话里话外不就是在暗戳戳劝我给她爷爷医治？”
苏羽闻言皱起了眉头，瞪了张绿芍一眼。
“你看看那四个字。”
张绿芍朝着身后牌匾指了指，“医者仁心，虽然你好像跟她有过节，但从医生的角度来说，她爷爷就是个普通病患，何必牵扯其他？”
“我这人可没那么纯粹，再说了，你瞧她那样，就算我乐意，她也不会放心让我给她爷爷医治。”
苏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查看起了张绿芍拣好的药材。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她肯放低姿态请你出手，你就会替她爷爷医治？”
张绿芍钻到了苏羽话里的空子，顿时欣喜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她蹦跳着就朝伍灵冲了过去。
苏羽无奈摇头，他哪是这个意思，但转念一想，张绿芍再是巧舌如簧，也指定说服不了伍灵，也就由着她去了。
需要的药材不少，分量苏羽并未去核对，因为张绿芍做事挺靠谱，他能够放心，所以只依照药方查看是否所有药材都已齐备，经过一番折腾，再抬起头时，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一个自然便是张绿芍，她竟然真把伍灵给劝过来了，且后者低眉顺眼，再无之前面对苏羽时的倨傲之色。
“呵呵，我这徒弟跟你说什么了？”
苏羽瞥了伍灵一眼，笑着问道。
他还真有些诧异张绿芍怎么做到的。
“她用自己以后的幸福担保，说你的医术十分了得。”
伍灵低声道，“女孩子能用这种事来发誓，我不得不相信她。”
“没必要吧？”
苏羽转向张绿芍。
“我信得过你，反正已经发过誓了，要是你治不了，我以后就嫁个烂赌鬼，抽烟喝酒样样都来。”
张绿芍吐了吐舌头，“还有，要是治好了，我以后嫁个温柔体贴的霸道总裁。”
“拿我许愿？告诉你，我也没试过，顶多就五成把握，你自求多福吧。”
苏羽笑了笑，又朝伍灵招呼道，“扶老爷子过来坐，我先瞧瞧。”
伍灵虽然并不习惯听苏羽吩咐的感觉，但还是老老实实到门口把爷爷扶了进来。
老爷子一脸沧桑，苏羽让他抬起手放到桌上，他颤颤巍巍，有些畏手畏脚。
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干了一辈子农活磨出来的。
前世洛天林的父亲正有着这样一双手。
“老爷子一看就过惯了苦日子，你不好好上学毕业了找份好工作挣钱孝敬他老人家，跟着伍雄瞎混，图什么？”
苏羽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我是爷爷收养的，有一年他病重，那年我六岁，没钱，正好伍雄到村里挑学员，我就跟他走了。”
伍灵瞥了苏羽一眼，“他给爷爷付了医药费，从那以后我就听他的。”
“真的很有孝心。”
张绿芍在旁嘀咕道。
“伍雄待你如何？”
苏羽摇了摇头，这几乎都不用问，习武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伍雄是个极有野心的人，对门下弟子必然是严加管教。
“有吃，有穿，每个月还有钱寄给爷爷，我觉得还不错。”
伍灵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随即便恢复如常。
没说实话。
看来日子不怎么好过，这么说，无非是想宽老爷子的心。
苏羽并未追问，但也决定了要帮伍灵一把。
倒不算同情心泛滥，抛开立场不谈，他对伍灵其实还是挺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