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儿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他再怎么威胁再怎么强调不准隐瞒,碰上事儿了,他还是会藏在心里一个人担着。
——
五十岁这年,东征军终于平了边境之乱班师回朝。
天圣帝按照以往的惯例,让人准备宫宴。
大军入城前,副将提前往宫里送了个消息。
小贵子脚步匆匆进了御书房,面色凝重地在天圣帝耳边说了句什么。
天圣帝突然之间脸色大变,手上的朱笔直接落在地上,没过多会儿,一大口鲜血直接吐出来,染红了堆在御案上的折子。
深秋的清晨,瓦楞树梢上凝了霜,天微冷,京城里一片雾蒙蒙。
帝王专属的御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蹄声响亮。
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色绣金龙袍,肩头描金披风被风卷起,乌沉沉的天压着他阴郁的眉心。
周遭忽然变得很安静,只剩马儿疾驰掠过的声音。
“哒……”
“哒……”
“哒……”
每一声,都像踩在人最脆弱的那根软骨上。
东城门外,数万大军整肃而立,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绑着一条白布。
小七和副将纪磊骑着马站在最前面,俩人身后,是一具绑着白花的漆黑棺木。
看到棺木的那一瞬,天圣帝没坐稳,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匆匆跟来的小贵子忙弯腰去扶,“皇上……”
“滚开!”天圣帝一把推开他,踉跄着站起身,喉咙里的腥甜抑制不住,又是一口血喷出。
他捂着胸口,一步一步朝着那具棺木走去。
小七和纪磊不约而同地让到一旁,翻身下马,领着大军齐齐跪下。
天圣帝站在棺木前,伸出手,指尖微颤。
天太冷,棺木上凝了霜,触手一片冰凉。
天圣帝用掌心一点一点擦去上面的霜,双眼猩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轻声低喃,“小景儿,你终究还是食言了啊!”
话音落下,他人也随之昏倒在棺木旁。
“皇上——”
——
义王府。
昨天晚上就得知东征军今天一早入城,程大郎满心欢喜,特地吩咐了下人准备热水,景儿回来要第一时间沐浴,又吩咐厨房备几个景儿爱吃的小菜,宫宴估计要到傍晚,他刚回来,得吃些东西垫垫底。
北蘅望着大哥满头白发一脸操心的模样,没有阻拦,只是沉默。
“王爷,王爷……”
有小厮从外面跑来,脸上一片煞白。
程大郎承袭了爵位,小厮喊的便是他。
然而没等开口,就被北蘅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程大郎苍老的面上露出几分困惑,“五郎,怎么了?那小厮刚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怎么来了又跑出去了?”
“没事。”北蘅道:“我让他去催后厨了,景儿回家,要沐浴更衣,还得吃饭。”
“对对。”想到儿子,程大郎面上又堆了笑,“今年景儿五十岁了,他生辰的时候人没在京城,五郎,我想给他补过,你看行吗?”
北蘅垂下眼,点头,“行。”
林水瑶找了北蘅半天没见着人,被下人告知他在大哥院里。
过来的时候,林水瑶看到北蘅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大哥一脸喜色地跟他说要如何如何替景儿补过五十岁生辰,还说五十岁是人这辈子的一道大关,可重要了,一定要隆重。
所有的话堵在喉咙口,林水瑶走了进去,喊了声大哥之后就坐在北蘅旁边,默默听着程大郎说。
他还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满心期盼的儿子已经战死沙场。
大哥这一生,早年丧妻,中年丧父丧母,晚年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