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让谁去平乱了?”
太上皇抓着弘佑帝的胳膊,七十六岁的高龄,一双老眼浑浊泛黄。
弘佑帝语气淡淡,“秦王妃。”
太上皇又是一口气堵住,好半晌才怒道:“怎么让个妇人去,武阳侯,定国公呢?”
弘佑帝面上浮现一抹讥讽,“这些人以前都曾受过楚家的恩惠,父皇觉得,我能信任谁?”
“你!”
太上皇想反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武阳侯和定国公确实都是之前跟楚家有牵连的人,所以弘佑帝上位后,基本没怎么用他们,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开始是国舅府何家和镇西侯宁家,也就是秦王妃娘家。
后来宁家父子九人战死沙场,就只剩了一个何家。
现在何家也倒了,弘佑帝算是断了最后一只臂膀。
眼下他能信任的,只有一个秦王妃。
想到大燕江山在生死存亡关头竟然要靠一个妇人去拯救,太上皇心里说不出的膈应,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越发难看。
弘佑帝的反应却异常平静,他望着太上皇的样子,忽然嗤笑出声。
太上皇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皱紧眉头,“你笑什么?”
“大燕今日的局面,难道不是父皇一手造成的么?”弘佑帝面色嘲讽,“早在你让我继承大统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太上皇瞪眼指着他,手指都是颤的,“你个孽障!老子让你继承皇位,还错了不成?”
“是错了。”弘佑帝语气凉薄,“您不该让两个不共戴天的人同时存在,在晋王心里,我是他杀母仇人的后嗣,他在我这儿又何尝不是?
您明知道我继位会激怒他,还义无反顾地让我当了皇帝,为什么?
因为您比谁都清楚,我是所有皇子里面最出众的,况且又有母族的污点作为把柄,一旦当了皇帝,我不敢在政务上乱来,不仅能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牵制晋王,还能被您拿捏地死死的。
您那是退位吗?不过是金蝉脱壳,以一封罪己诏退居幕后,换个方式掌管江山大权罢了。
十三年了,朝政上的重大决策,我哪次不得问过您的意见才敢下定论?
更讽刺的是,您居然还想着平衡我和晋王之间的关系,又想不亏欠他,又想我心甘情愿当牛做马为您效力,天底下的好事儿,您都想占全,结果怎么着?他不买账了,要带兵攻入京城,弑君杀父。”
太上皇此刻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他恼羞成怒,脸色铁青,“混账东西,你到底在说什么!”
弘佑帝冷笑,“我和晋王原本就只能活一个,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是您非要粉饰太平,两头不得罪,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此次一战,倘若他有本事攻入京城,那必然是他杀了我,倘若他没本事,那便是我杀他,父皇仔细养着身子吧,到时候儿臣让您好好看看,何为‘兄友弟恭’!”
太上皇又气又怒,胸腔滞闷,难受地咳了两声,“逆子,全是逆子!”
——
浙江,杭州府驿馆。
程五郎自从南下就一直病歪歪的,尤其林水瑶出事那天他吐了一口血昏迷之后,更是脆弱得像个鸡蛋壳。
掌院学士给他请了多少大夫都不好使。
眼瞅着没有好转的迹象,掌院学士成天唉声叹气,都有些后悔当初把程砚给选来了。
程五郎自己却清楚,他这病没得治,除非尽快回京,回到小媳妇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