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跑了?跟谁跑?”叶老大刚一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整个人都震惊了。
秦鹤轩脸颊微微泛红,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咳,叶大爷。”秦鹤轩想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是晴天搞错了,他以为如果叶大娘跟岑老相认的话,就会丢下你们父女跟他一起离开,我正……”
秦鹤轩说不下去了,此时无论说正在劝晴天,还是说正在给她解释好像都不太对。
毕竟刚才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都已经被叶老大听见了。
好在在叶老大眼里,秦鹤轩虽然比晴天大几岁,但也同样是个孩子,所以根本没有计较他说了什么。
叶老大走上前抱起晴天道:“傻丫头,你娘若是认他,你就多了个太姥爷,以后就多一个人疼你、给你买玩具了。”
可惜晴天对岑老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好,听了这话连连摇头:“秦哥哥给了我这么多玩具,我才不要他买的玩具。”
叶老大没想到晴天会对岑老这样排斥,担心她的态度会影响叶大嫂的选择。
他将晴天抱到身前问:“晴天为什么不喜欢那个爷爷呀?”
“他好凶。”晴天嘟着嘴道,“那天在面馆,他凶娘亲。”
“就因为这个吗?”
晴天点了点头。
叶老大解释道:“他当时那么凶,是因为误会了你娘,的确是他做的不对。
“但是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是会做错事的对不对?”
晴天听了点头:“娘告诉过我,做错事不要紧,但是要承认错误,下次要记得改正,不可以撒谎骗人,也不能知错不改。”
“对,晴天说得真好。”叶老大道,“所以虽然岑老犯了错,但如果你娘愿意认他的话,晴天就也不要再讨厌他了好不好?”
晴天闻言抬头看向叶老大:“他真的不会把娘拐跑吗?以前村子里老高家……”
一听晴天说老高家,叶老大顿时明白她误会了什么,忍不住失笑道:“放心吧,爹跟你保证,这跟老高家的事儿半点儿都不一样。
“再说了,你娘那么疼你,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自己走。”
得到了叶老大的保证之后,晴天才终于重新露出笑脸。
确认叶大嫂不会被岑老拐走,晴天对岑老的排斥也相对的减少了许多。
叶老大对秦鹤轩道:“魏先生叫您过去,说今日还有功课要学。”
秦夫人之所以答应秦鹤轩能跟着一起来,前提条件就是他不能耽误功课。
他这边跟晴天玩得都有点忘了,好在魏先生还想着这事儿。
“我能带晴天一起去吗?”秦鹤轩问。
叶老大其实不太理解秦家小少爷为什么这么喜欢找晴天玩。
他当年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个时候最喜欢跟村里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儿一起出去调皮捣蛋,根本不耐烦搭理女孩子们,更不要说像晴天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了。
不过秦鹤轩愿意带着晴天去,叶老大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既然叶大嫂今后想让晴天读书识字,现在提前跟着受受熏陶也是好的。
于是秦鹤轩便抱着晴天去找魏先生。
魏先生看到晴天也很是高兴,不过他还没忘了正事儿,先考较了秦鹤轩昨天学过的功课,然后又给他出了新的题目让他去写,这才过来逗晴天说话。
“之前路上教你背的东西是不是都忘光了?”
“才没有呢!”晴天格外自信地说,“我都记得呢。”
她说这话魏先生是不信的。
魏先生以前也曾给孩子开蒙,在这个年纪孩子的特点还是颇为了解。
大部分都是背得快忘的也快,剩下一部分是背得慢忘的快。
如果没有人帮着一遍遍地巩固重复,很快就会被忘得精光。
晴天的确挺聪明,背东西也很快,但是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叶家也没人能帮她复习,还能记住一句半句就已经不容易了。
不过他还是随口道:“那你背背,我听听。”
没想到晴天竟真把他教过的几首诗和三字经都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魏先生第一反应便是:“你大哥又教过你?”
此时在一旁研究该如何破题写文章的秦鹤轩终于忍不住道:“魏先生,您还没发现吗?晴天的记性特别好,她听过的东西都能记住。”
“真的么?”魏先生闻言惊讶道,“没想到晴天也有这样的本事。”
“也?魏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谁也跟晴天一样记性特别好吗?”
“你不知道吗?”魏先生反问。
见秦鹤轩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是真不清楚的样子,魏衍这才告诉他道:“不是外人,是你姨丈,瑞亲王,他从小就过目不忘。”
魏衍说完,自己才突然想起来,一拍桌子道:“我说呢,最近瑞亲王出门替皇上办差去了,你这次回来还没见呢,难怪对此毫不知情。”
秦鹤轩心道,就算是见了又如何,人家难道会当面给我表演一个过目不忘吗?
不过这种细节就没有必要跟魏衍掰扯了,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那只会变得没完没了。
“小少爷您还是赶紧看您的功课吧。”魏衍说罢,带着晴天去了外间,还回手把门给关上了。
秦鹤轩无奈,重新将注意力收回到正事上来。
魏衍出题十分简明扼要,偌大一张纸上,他只贴边写了一行小字。
但是秦鹤轩知道,他出的题通常都暗藏玄机,不可只看字面意思,需要细细拆解开来细解,各方面都不能有任何疏忽。
所以一句话的题目,秦鹤轩展开来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
魏衍在外面陪晴天玩了一会儿,又教她背了两首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进来验收成果。
晴天也垫着脚,凑到桌边努力地想看。
看着晴天奋力伸着脖子探头的模样,魏先生不由得好笑,揉揉她的小脑袋问:“你看得懂吗?也往前凑?”
“秦哥哥的字写得好看。”晴天虽然看不懂,却不妨碍她一张嘴就夸。
秦鹤轩被她夸得有些心下暗喜,脸颊微微泛红。
不料却听魏先生道:“你连字都不认识,还知道写得好不好看?”
秦鹤轩这才发现晴天话里的漏洞,这孩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
但晴天却说:“我看过大哥写字,秦哥哥就是比大哥写得好看。”
魏先生闻言一噎:“想要比你哥写得还差也是不太容易的事儿了。
“我让他回去好好练字,他可练了?
“他那一笔狗爬的字儿,学问学得再好有什么用,考官一看卷子就得把他甩出去。”
“大哥每天都会写字的。”晴天说,“之前奶奶说等忙完秋收之后,就送他去私塾,还要把二哥三哥也都送去开蒙呢!”
魏先生想了一下问:“你们那边私塾的先生是谁?”
晴天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村长他爹,是个秀才老爷。”
“秀才?”魏先生听着不是太满意。
但是想一想,乡下地方,若是当地没有什么耕读传家的世家大族,本村的私塾先生能是个秀才,就已经比很多地方强了。
毕竟许多开私塾的人,甚至连秀才都不是呢!
“唉,你大哥脑子倒是不差,好好练练字,以后家里有钱了,最好还是送到城里去读书为好,免得把孩子给耽误了。”
“哦,我回去跟二婶说。”晴天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魏先生的话了。
叶二嫂对儿子的学业还是很看重的,又是魏先生说的话,她肯定会特别重视的。
只是不知道去城里读书需要花多少钱。
秦鹤轩听了这话,却突然冒出一个主意道:“魏先生,其实可以叫叶昌瑞去我家,跟我一起读书。
“您教我一个人也是教,多一个也不算什么吧。”
魏先生:“……”
他好歹也是个名声在外的读书人,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请他去教书呢!
到了秦鹤轩这边,还想要买一送一不成?
再说,秦家也不是寻常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而且叶昌瑞一旦进秦府读书,身上就相当于敲上了秦家的徽记,以后无论他有什么前途或是发展,身上都会带着秦家的烙印。
一旦秦家出事,叶昌瑞也会跟着受牵连的。
不过他也没急着反驳秦鹤轩的想法,万一叶家也想把叶昌瑞送到秦府读书的话,说不定会干脆搬到京城来住。
到时候想吃叶大嫂做的菜,就不用去找秦夫人请假跑这么远来。
想到这里,魏先生道:“我的确是无所谓,毕竟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小少爷还是回去问问秦大人和秦夫人再说吧。”
秦鹤轩撇撇嘴,就知道魏先生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他才是羊呢!
不过他还是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找母亲问问看。
叶昌瑞若是能到自家来读书,叶家说不定也会跟着搬到京城来,到时候想见晴天就比现在容易多了。
晴天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想了什么,但总觉得两个人心里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魏先生看过秦鹤轩写的破题思路,批改了一番,又列出他没有想到的几个点,一一给他讲了。
魏先生给秦鹤轩讲课的时候,晴天便像之前路上的时候一样,乖乖地待在旁边不出声。
魏先生将几个点草草讲过,道:“就先讲到这里吧,小少爷先自己想一想,晚上的时候咱们再细讲。”
“好。”秦鹤轩知道快到中午了,魏先生心里惦记着午饭,所以起身将纸笔和东西都整理好放在一边,“先生,我先带晴天出去了。”
“中午咱们一起吃。”魏先生说着看向屋里的座钟,发现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道,“吃了饭再出去玩。”
秦鹤轩带着晴天一起过去。
蒋员外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岑老却又被惊到了。
叶家跟秦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秦家小少爷居然给他们两口子带孩子?
不过他心里再怎么惊讶,脸上却还是下意识地冲晴天露出笑容。
晴天一看到他笑,就觉得有点害怕,想扭身钻进秦鹤轩的怀里。
但是想到之前叶老大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便忍住了,小心翼翼地看向岑老问:“你、你跟我娘承认错误了么?”
“什么?”岑老被这话给问蒙了,他要承认什么错误?
是当年不该带游彬进御膳房?
是不该这么多年没有继续派人去找游彬?
还是根本不知道游彬的精神出了问题还在心里偷偷埋怨他不想办法联系自己?
秦鹤轩见岑老整个人愣在那里不吭声,担心晴天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被挡了回去,于是出声道:“岑老在宫中做事这么多年,肯定明白知错就改的道理,对吧?”
“对,对!”岑老虽然还是不明就里,但听到秦鹤轩这样问,还是下意思地应了一声。
秦鹤轩立刻对自己怀里抱着的晴天道:“你看,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会改正的,晴天就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岑老:“……”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晴天了?
难怪之前自己去送玩具都把孩子给吓哭了,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儿么?
虽然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但他对自己的脾气也还算有自知之明。
不过能听出来秦鹤轩是在帮自己说话,所以在没摸清状况之前,他很明智地选择了随声附和。
“是啊,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正,坚决不会再犯了,晴天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晴天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相信秦哥哥不会骗自己,所以软软地点点头说了句好,然后冲岑老怯生生地笑了一下。
这下直接笑到了岑老的心坎儿里。
之前怎么没发现,晴天这孩子笑起来可真好看。
也难怪秦小少爷这么喜欢晴天。
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
连他都恨不得立刻把孩子从秦鹤轩怀里接过来自己抱一抱。
一想到这么乖巧懂事漂亮的小姑娘是自己的曾外孙女。
孤身一人大半辈子的岑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硬邦邦的臭脾气都被晴天这一笑给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