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军营之内,宴席气氛凝结。
众将沉默不言,都能感觉到气息不对劲。
项羽突围,让他们没有一点庆祝的心思,但刘邦却摆下宴席,非常不同寻常。
韩信没到。
无论是萧何、陈平等人,都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而彭越及英布等人,皆是迟疑。
尤其是彭越,眉头紧皱,时不时偷偷看刘邦。
只有张良淡然喝酒,对此事毫不在意。
忽然,宴席之外,一名使官从营外策马而来,在宴席不远下马,到宴席之中停下。
“禀报王上,齐王领兵离开垓下,往齐国。齐王让吾将大将军兵符带回,说项羽未死,有他责任,其无力统帅汉军。”
见亲兵呈过来的兵符,刘邦脸色随之沉下。
汉军的兵符送回,但齐军的兵符不在,齐国那二十五万兵马,还在韩信的控制之下。
对韩信突然送回兵符,刘邦不解,他的目的是兵符,但不仅是汉军的兵符,他还要齐军的。
昔日邀韩信前来围攻项羽时,他给出条件,所有兵马统御大权,在韩信手中。
成功打败项羽后,他将把齐国旧地,乃至楚地封给韩信。
现在项羽未死,韩信送回兵符,事情超乎他意料。
上次拿走韩信兵符,是在韩信熟睡之时,此次邀请韩信,本想将他灌醉,再拿兵符,但韩信拔营,让他始料未及。
“齐王这是何故?”英布不解:“项羽虽未死,但楚军已全灭,项羽不过无牙老虎,垓下之战大胜,何须自责?”
一些人看来,项羽逃脱,韩信就是在自责,所以才交回兵符,拔营离开,无脸前来赴宴。
“大家不用等了。”刘邦摆摆手,让众人开席。
为什么韩信会突然拔营离开?
此事成为众人心头最大的疑惑,但没人问出口。
同样此事成为刘邦心头的疑惑,不解为何韩信突然拔营离开。
彼此垓下之战,韩信统帅,布下十面埋伏,将项羽逼到绝路,应该是首功才对。
……
营帐之内,刘邦忍着怒火。
韩信带兵离开,意味着他失去对韩信的控制权,如同固陵之战,韩信等人不领兵前来,他毫无办法,许下重诺,才让韩信及彭越领兵前来。
“军师,可知韩信为何急切离开?”刘邦冷静后问张良。
他邀请韩信赴宴,韩信却匆匆离开,举止反常,由不得他多想。
“不知。”张良摇头,道:“恐怕此事,只有韩信自己知晓。”
“他会不会有异心?”刘邦担忧问道。
“韩信乃君子,知恩图报,异心倒不会,否则兵马大权在他手中,他只需要一个命令,便能取而代之,他却将兵符还来,足见其忠义。”张良解释说道。
“可是韩信手中兵马,始终是隐患,其挟功称王,若项羽卷土重来,韩信所求之野心更大?”刘邦说道。
原计划是项羽败亡后,他会第一时间解除韩信的兵权,然后一步步削弱韩信的权力地位,之后再想办法除掉。
不仅是韩信,还有彭越英布等人,都是威胁到他权力的存在。
现在事情超乎他的控制。
闻言,张良不语。
此时他确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有推演之能,有这种预感,说明定有坏事发生。
项羽渡乌江,韩信领兵回齐国,这事都超乎意料。
……
会稽,吴中。
项羽光着膀子,背负荆条,手中托剑,一路前行。
此方向往项氏所在。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看着项羽,指指点点。
“诸位乡亲,八千子弟随吾出征,至今未归一人,吾愧对父老,在此向父老请罪,要杀要剐,吾悉听尊便。”
项羽负荆请罪,一路前行。
虞姬与林寒远远跟在后面,看着项羽步态。
曾经傲气无双,无敌于世的霸王,此刻放下尊严,负荆请罪,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此时他确实做到。
林寒能看到项羽改变。
垓下之战的失败,加上林寒的刺激,让他改变心态,往常的高傲与不可一世消失,放下高高在上的心态,至少他还有希望。
这无疑增加项羽战胜刘邦的机会。
不久,前路一对老夫妇出来,神色哀伤。
八千字子弟兵中,就有其儿子,所有人都没归来,意味着死去,对失去儿子的他们而言,仿佛天塌下来。
有人想上前阻拦老夫妇,却被后面的林寒喝住。任由老夫妇抽出项羽背后的荆条,抽打在项羽身上。
一边抽打,一边念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项羽毫不抵抗,愧疚接受着荆条抽打,一道道血痕出现,血肉模糊,狰狞无比。
后面的虞姬已哭成泪人,满目深情看着项羽,紧紧跟随在林寒身边,不敢出声。
一对夫妇之后,第二个老妇人就前来,一边哭着,一边抽打项羽。围观者皆是叹息,但无人阻止,这是项羽的赎罪。
走到项家祠堂之时,项羽早已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长剑依旧双手托着。项家族人看着项羽如此模样,皆是有些不忍。
背后荆条被抽光,仅剩长剑,没人动。
项羽将长剑放好,朝后面跟随而来的百姓一拜,转身入项家祠堂中。
林寒和虞姬在祠堂之外等候。
里面发生什么,无人得知,久久无事,众人便散去。
项羽战败而归,在江东负荆请罪之事,亦从吴中百姓口中传出。
三日之后,项羽才从项家祠堂中出来,整个人看着虚弱不堪,但林寒发现,项羽眼中的死志消失,剩下极为坚定的神采。
林寒仿佛看到昔日的霸王归来,待他恢复,可能更强。
这是好事。
林寒忽然期待,项羽恢复之后,会怎么做。
是夜,虞姬给项羽处理伤口,林寒则在一旁,与项羽对座。
“接下来怎么打算?”林寒问道。
“先生可有计谋?”项羽反问。
“你的命,本该在乌江而绝,如今逆天,未来之事不可测,如何行事,由你自行抉择。不过有一事我可告知。韩信与刘邦生有间隙,我尝说服韩信助你,他愿不愿意,就看你态度。”林寒说道。
“多谢先生。”项羽抱拳感谢。
“客气,我为改你命而来,能不能成,在你不在我。”林寒端起酒水,忽然停顿,说道:“你有统御之能,召江东子弟再起,天下在谁手还未可知。结合韩信,天下并无敌手。”
“我尝轻视韩信,不见其才能,如今怕他已寒心,该如何挽回?”项羽说道。
“非也,韩信所求,无非将之荣誉,君子尊严,报知遇之恩而已,其人忠义,对刘邦是尽心尽力,但刘邦对他却非真心,此事可用。”
“如何用?”
“韩信挟功称王,此事在刘邦心中早有芥蒂。若垓下之战,你被围杀,刘邦会下韩信兵权,削弱其权力。而如今,你未死,一切都有变数,你只需待韩信真心,未必不能成。”
“还请先生替吾出使韩信营中。”
项羽请求,语气神色谦逊太多,‘死’过一次,如今从头再来,与之前霸道高傲的姿态,完全像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