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云县衙门。
曾经的翟捕头现在已经是有品级的县丞大人了,掌管粮司、征税。这在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呀,能捞个典史当当就是他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没想到大人把他推到了县丞的位子上,这份知遇之恩,他这辈子都难以报答。
“义安,你说大人现在到京城了吗?”翟有贵看向宋义安。
如今的宋义安也不一样了,在闻九霄的关照下,天分不如弟弟的他不仅考中了秀才,还成了举人老爷,现今已经是主簿大人了,主管户籍、巡捕。
按说身有举人功名的宋义安来做县丞更加合情合理,然而,闻九霄有他的考量。翟有贵是最先跟着他的人,忠心是不容置疑的,他本人无论是品行还是能力都是不差的。闻九霄也是人,有好处自然先考虑自己人。
再则,翟有贵小门小户,连个近的亲族都没有,这样的人自然更好掌控。宋家却是大族,族人良莠不齐,若让宋义安权柄过大,闻九霄怕宋家会成为山云县一霸。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无论是宋家主,还是宋家那位秀才,闻九霄对他们的印象均不是太好。人太蠢了,谁知道他们能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所以杀伤力才格外地大。
像那个宋立贤,本有大好的前程,偏跟个貌美的小寡妇搅合到了一起,还被小寡妇的夫家给捉奸在床,闹得呦,反正特别难看。
你说你一个秀才,年轻,长得不差,出身也好,什么样的妻子娶不到?非要跟个小寡妇搅合?不是蠢吗?
说到底,宋义安还是被家中给拖累了。
“哪有那么快?大人才走了十七日,应该在半路上了。”宋义安道。
“哦,才十七日吗?”翟有贵讶然,“我怎么觉得大人走了很久了呢?”
“没错,就是十七日,我数得可清楚了。”宋义安十分肯定地说道,垂下眼眸,“不瞒翟头,其实我也有大人走了很久的错觉。”他依然习惯称呼翟有贵为翟头。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别开视线。虽然都没有开口,但心情是一样的。
闻大人离开了,他们就好似没了主心骨。以往闻大人在的时候,他们做什么都理直气壮,敢打敢拼敢干敢往前冲,因为闻大人跟他们说,不用怕,出了任何事都有他兜底。
闻大人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们一直都没有后顾之忧。
新县令……不是说新县令不好,而是他们不适应新县令的行事风格。
被家里催着给二弟谋个差事的宋义安更是后悔,早知道他就跟着闻大人走了,他跟翟头不同,他身上有举人的功名,跟着闻大人进京,应该也能在户部谋到了差事。
他没有多大的野心,就想在闻大人手底下做事,妻儿一家子和和美美,总比现在家里一团糟强吧?
可惜后悔也晚了!
被两人惦记的闻九霄正行在漳水之上,漳河水流湍急,不仅漩涡多,分叉的河流也多,这一段水域须得行船的好手才敢过,一般人都会选择避开这里。
但只要过了这一段,就能省下三日的路程,这对急着归京的闻九霄来说是非常划算的。
漕帮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行船,压根就没有发现暗处有人盯着他们。
“看清楚了,是他们吗?”
“是他们,在上一个码头他们靠岸,我混进去打听了,主家是打南边来的小官,进京赴任的。”
“快走,回去禀报大当家。”
漳河之上有一伙水匪,取名叫蛟龙寨,有七八百兄弟,有一百多条船,还个个都是水上的好手。他们纵横在漳河之上,打劫来往的船只,令当地官府非常头疼。
大当家听了回禀,想了想,让人去召集兄弟。二当家却面露迟疑,“大哥,咱们蛟龙寨虽说势力不小,可跟漕帮对上怕是不妥。”
谁不知道漕帮才是水上的霸主,有万余帮众。在漕帮这个庞然大物跟前,小小的蛟龙寨压根就不够看的。
大当家不以为然,“谁说要跟漕帮对上?谁知道是咱们做的?漳河暗涡那么多,说不定他们运气不好被卷进去了。就三艘船,怕个球!”
二当家还是不放心,“大哥,那人是朝廷命官,咱们……”
话没说完就被大当家打断了,不耐烦地瞪他,讽刺道:“二弟,你胆子怎么变得这样小?以往咱们也不是没劫过当官的,哪一回出事了?再说了,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县令,八年了都没挪过窝。这样的小官没有人会在意。”
“可是,大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不行,总感觉要出事似的。大哥,就三艘船,你不是说是从穷地方来得小官吗?估计船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这桩买卖咱就不做了吧?”他试图阻拦。
“你今儿怎么忒多事,娘们兮兮的。你心慌怕是昨夜折腾得狠了吧?你不是新得了个美人?这才多久就把你掏空了?啊,哈哈!”大当家笑容中带着三分揶揄,“放心,二弟。保证弄得一干二净,出不了事的。”
他拍着二弟的肩膀,脸色忽然一正,“再说,定金都已经收了,这是那边的意思,咱们不仅要做,还得把活做漂亮了。”
二当家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大哥,我知道了。”
大当家的又拍拍他的肩,“去吧,既然你不放心,你心细,这一回便由你带着兄弟们去。”
“好!”二当家一抱拳,下去准备了。
蛟龙寨之所以能这样嚣张霸在漳河上,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是有靠山的,能及时得到官府的动向。当然了,他们也没少为上头卖命,像今天这样的阴私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惜,他们不走运,遇到了闻九霄和余枝,注定要跌到铁板上,也注定了蛟龙寨的覆灭。
那个大当家,他接到的消息是刺杀个从最南边来的小官,他要是知道这个“小官”是进京接任户部尚书一职的,就算是上头施压,他也不敢劫呀!
可惜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