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决觉得归安是个好名字,让他想到了女儿桑缘。
桑缘是他的心肝肉。
一想到她,他的心都变软了。
手里那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到了香影的脖子上,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女儿啊。
有了女儿后,他就想着多为她积点福的。
杀一个叛徒很容易,杀一个刚失了孩子的母亲就不容易了。
“香影,你该感谢这个孩子。”
他借着火光,扫了眼她湿漉漉的衣裙,终究还是收回了长剑。
“好自为之吧。”
他吹了声口哨。
一匹黑色大马就跑了过来。
他收剑入鞘,踩上脚蹬——
“桑二爷!”
香影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袍,红肿的双眼染上一股决然:“既不杀我,那便带我去北祁吧。也许我会帮到你。”
桑决没说话,瞧了眼她裙摆上的鲜血。
她刚小产,需要好好调养。
他带着她,会是个累赘。
香影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急切道:“我没事的。我能撑住。相信我。我不会拖累你。求求你。”
她声音才落,人就撑不住,脱力地坐到地上。
桑决瞧着她,好一会,拍拍马背,让它一旁待着。
他改变了心意。
也许是他还在心软,也许是她不屈的精神。
“去躺着吧。”
他冷漠道:“我只等你一夜。”
香影见他应下,松了口气,笑了:“谢谢二爷。”
她捂着肚子,爬起来,一点点走回火堆。
天太冷了。
离开火堆,会冻死的。
桑决看火柴没多少了,便去捡了些火柴过来。
香影抱着双膝,看着火堆,身体烤得流出了汗水,心却是冷的,整个人如在冰窖里,牙齿都在打着颤:你会后悔的。刑策,你会后悔的。
*
北祁皇宫
处处张灯结彩。
离皇帝大婚还有些时日,但喜气已经传遍了皇宫。
桑烟更是开始挑选大婚用品。
当然,她自己是没兴趣的。
可祁无涯的兴趣很大。
他像是为了让桑烟参与进来,大婚所需用品,很多都需要她做出选择。
比如喜服的材质,就有云锦、雪锻、轻纱等多种。
“姑娘,求求您,就选一下吧。”
“求求姑娘了,您不选,皇上饶不了我们的。”
“还望姑娘救救我们啊!”
……
负责制作喜服的宫人各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制作喜服的几种料子,以供桑烟挑选。
桑烟兴趣缺缺,始终不去看看料子。
宫人们跪在她面前,太害怕了,就可怜兮兮哀求着。
就像那些负责合卺酒的宫人一样。
当时,那些人也端了几种酒过来,要她品鉴一番,做出选择。
她没有选。
隔天,就听说那些宫人挨了罚,五十杖,有个宫女体弱,当场就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祁无涯精准拿捏了她的软肋。
“云锦吧。”
桑烟瞧一眼,随便说了个选择。
宫人们高兴地连连磕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感谢一番后,就赶紧起身离开了。
没一会,又来了几个宫人,端了几种香料,要她挑选大婚用的熏香。
熏香需要闻。
桑烟懒得闻,直接随便选择,照旧换来一番呼天抢地的感谢。
她渐渐都麻木了。
一直到天黑了,才消停下来。
悠然感慨又羡慕:“姑娘,皇上对您真是用心呢。听说送来的东西,都是皇上亲自挑选过的。”
皇帝大婚用品,都是全国各地进献上来的精品。
精品很多,祁无涯能挑选出精品中的精品,已然是用了心。
不过,桑烟听了,无动于衷,只给了她一个“呵呵”的表情。
她一点不需要祁无涯的用心。
但改变不了祁无涯对她的用心。
临近晚膳的时候
祁无涯又来了。
他一来,桑烟就皱眉头,胃口都不好了。
“烟烟,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本人是喜笑颜开的。
谁见心爱的女人,不是高高兴兴的呢?
桑烟神色冷淡:“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
他坐在膳桌前,抿了口酒,为她的回答而不满:“如果他们伺候的不好,朕便为你换些人。没用的人,也不必留着。”
他时刻喊打喊杀。
意在威胁她。
桑烟知道他能做得出来,不想因自己一句话就死人,只能配合地说:“还行就是很不错的意思。”
祁无涯满意一笑:“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桑烟:“……”
她捏紧筷子,暗暗告诉自己:不气。不气。不跟傻/逼一般见识。
祁无涯又换了话题:“朕看了你选的东西,都是朕喜欢的。烟烟,我们心有灵犀。”
他也没说谎,桑烟的选择,确实合他心意。
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分享这种心有灵犀的喜悦。
桑烟并不相信他的话,却也不反驳他的话,还是配合地说:“哦,是吗?你开心就好。”
祁无涯确实开心。
用膳时,喝了不少酒。
酒是色媒人。
用膳后,他坐在软榻上,接过悠然递来的茶,静静地看她。
桑烟皱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在等祁无涯走人,但看他这悠闲品茶的架势,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人了。
真烦!
她疲于应付他,便找了本书,随意翻着。
当然,根本看不下去。
相信任何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火热盯着,都很难心如止水。
她预感祁无涯又要发疯。
便在他发疯前,出了声:“皇上不累吗?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打发他的意图很明显。
祁无涯看得出来,也没生气,而是笑道:“朕不累。便是累了,多看你一眼,也解乏。”
桑烟:“……”
这都什么土味情话?
听得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皇上说笑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可没有解压的功效。”
祁无涯摇头,一脸认真:“你有的。朕说你有,你就有。”
这就强权语录了。
桑烟心里烦躁,忍不住讥诮道:“可惜,皇上龙威在上,对我却是没有解压的功效。我累了,皇上还是先行一步吧。”
她委婉赶人。
但没有成功。
“朕也有解压的功效。以后你便知道了。”
祁无涯说完,骤然站起来,走向她,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桑烟吓了一跳,立刻惊叫:“你干什么?祁无涯,放下我!”
祁无涯没有放下她。
他喝了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刚刚的桑烟,坐在离他五六步远的位置,微微低着头,散落下的一绺头发遮住她半个脸,剩下的乌黑长发散在胸前,那极致的黑跟脖颈间雪腻的白形成了极强的视觉冲击。
他承认,他被冲击到了。
烈酒在血管里流动,燃烧着他的肺腑跟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