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桑殿

林氏看着床榻上消瘦的女儿抹眼泪:“你说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她自从昨晚进宫,看到一脸病态的女儿,就在劝她离开皇宫、休养身体。

结果她的嘴都快说破皮了,也不见她点头。

桑弱水怎么会点头?

她本就痴恋皇帝,又在情人眠的美梦里沉沦那么久,早已相思蚀骨,一想到离开皇宫,就觉得痛不欲生。

“别……说了……我不会……不会离开的……”

她正病着,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桑烟来的时候,林氏还在劝——

“你还记得小时候来家里暂住的表哥吗?就那个叫许星澜的。你以前可喜欢他了。还说给他做媳妇呢。”

她想着为两人牵红线,来断绝桑弱水对皇帝的心。

可惜,桑弱水不为所动。

“他就是个木头人。无趣至极。”

她语带嫌弃,并对母亲的话产生了不满:“你就死心吧!除了皇上,我谁都不喜欢!”

话音才落,就听殿内宫人齐声叫:“见过皇后娘娘——”

多么好听的称呼!

桑弱水看着雍容华美的女人,妒忌啃噬着她的心脏:这一切的荣光明明是她的。如果她桑烟当初没有进宫的话。

“起来吧。”

桑烟无视桑弱水仇恨的目光,自顾自地寻了个椅子坐着,看向林氏:“母亲叫我来,所为何事?”

林氏说:“你妹妹是个一根筋的性子,我怎么劝,都不肯离开,要不,你让皇上来劝劝她?”

桑烟没想到林氏是这个想法,一时很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你觉得皇上能劝动她?”

别说劝动她了,便是皇上跟她说几句好话,她也只会眷恋宫里,更加不肯离开了。

林氏也知道皇上劝不动小女儿,怅然叹息:“这可如何是好?”

桑烟扫一眼床上装死的人,冷声道:“随她去。一年两年,总有她厌烦的时候。”

如今算来,桑弱水都没在宫里待一年,哪怕被冷落,也不到死心的时候。

就没有时间改变不了的人。

林氏却不想等下去了:“你看她这身体,如果还留在宫里,是个长命的主儿吗?”

她知道小女儿是为情所苦,整天待在宫里,听着帝后恩爱的消息,可不得发疯、发病。

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郎。

为情而死的女子多了去了。

她不能让小女儿一错再错了。

桑烟沉默不语。

林氏继续说:“今天无论如何,我得带她离宫。”

说着,便看向香影:“你是这儿的大宫女对吧?你去收拾你家娘娘的东西,今儿就回——”

“不!我不要!”

一直“装死”的桑弱水装不下去了。

她本以为母亲来了,看她可怜,会劝桑烟别再霸占着皇帝,也分点帝宠给她,没想到母亲会要她离开。

桑烟自然乐见其成,看着呆立不动的香影,便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收拾东西啊。”

香影见皇后发了话,哪里敢不听?

“是。皇后娘娘。”

她转身就去收拾东西。

桑弱水见此,激动起来:“不要!香影!你不要去!”

她挣扎着坐起来,还要下床去阻拦。

可双腿实在太虚,一下床,就软倒在地上。

林氏忙去扶她,柔声哄道:“弱水,你听娘的,娘不会害你的。你跟皇上无缘无分,再这么下去,你会害了你自己。”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不能!”

她哭喊着,眼泪簌簌坠落。

林氏几乎是抱扶着将她弄到床上,她还想起身,被狠狠按住了:“弱水,你就听娘这一次——”

“不!我不听!你就是看我不受宠,觉得我没用,还怕我留在宫里坏了桑烟的前程对不对?”

她说到桑烟,怒火就转移了:“是你!你早就想我消失了,对不对?桑烟,你好狠的心啊!可怜皇上被你骗了!不!他只是一时受你蒙蔽,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好!我要等着——”

她喃喃着,渴求着,余光扫到收拾东西的香影,又受了刺激,骤然尖叫:“住手!你住手!香影!你住——”

话没完,一口血喷出来,随后,人往后仰,重重倒了下去。

“弱水!”

“娘娘——”

林氏跟香影都扑上来,一边叫,一边掐她的人中,想要她醒来。

桑烟看到这里,皱起眉,吩咐宫人:“快去叫御医!”

御医正要来月桑殿看诊。

半路遇到月桑殿的宫人,一听桑妃娘娘又昏过去了,忙加快脚步,几乎是跑进来的。

还好他还年轻,跑的动。

一番看诊后,便知原因:“娘娘身子虚,受不得刺激,刚刚急火攻心而吐血,虽是问题不大,却也不能这么下去,不然会落下病根,还会影响寿元。”

其实他没说,便是现在这情况,如果不好好调养,也会伤及根本。

“皇、皇上——”

“不要……不要离开我……皇上……臣妾离不开您……”

“皇上……皇上……”

桑弱水躺在床上,昏迷之中,呓语着,还在念着皇帝。

这一腔深情看得御医都唏嘘了:听说这桑妃痴恋皇帝,果真不假!而那未来皇后桑烟,横刀夺爱,还是夺妹妹所爱,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桑烟不知御医所想,听他说桑弱水受不得刺激,便对着香影挥挥手,不让她收拾东西了。

桑弱水现在是真虚弱,吐血都吐几次了,万一出了宫,想不开,一条鲜活生命没了,也是她的罪过。

罢了。

先等她身体好些吧。

林氏也是这么想。

尤其听着小女儿深情唤着皇帝,那叫一个心疼。

于是,为了让小女儿身体快些好,还犹犹豫豫对桑烟说:“阿烟,你看她这样,要不……让皇上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她刚还想让桑弱水远离皇上,现在又想让皇上过来陪她。

桑烟也是佩服她的意志了——就跟墙头草一样,没点儿主心骨!

“皇上现在于她,就是饮鸩止渴。”

她冷着脸说出事实,并表达态度:“我不会让皇上过来。”

能容桑弱水暂留皇宫,已然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林氏见她态度这么坚决,讪讪一笑:“也是,我想岔了,我也就是说说——”

两个女儿,以前她承认自己偏袒小女儿多一些,但现在,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是心疼的。

大女儿克了三个未婚夫,也是个命苦的,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得了皇帝的宠爱,她怎么能说那些话?

唉,真是老了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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