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弱水心情复杂,把手里的帕子捏得不成样子。

“娘娘——”

香秀疾步而来,见到殿门口的桑弱水,连忙欠身行礼。

“行了。免礼吧。”

桑弱水烦躁地抬手,问正事:“皇上回来了吗?”

香秀点头:“回来了。奴婢听人传来消息,皇上回来了。”

桑弱水一听,立刻就要过去。

但走了几步,想着自己的妆容,又转身回了宫:“快来人,为本宫梳妆。”

香秀扶着桑弱水回宫,跟其他宫女一起帮她重新梳妆。

梳妆的时候,桑弱水忍不住问:“你说,桑烟是不是跟皇上一起回来了?她和皇上的感情如何?她经历了那种事,皇上真的……还让她做皇后吗?”

香秀对于她的问题,一句没有回答。

桑弱水见她沉默,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皇上从前便不在乎桑烟是个寡妇,还是克夫命的寡妇,如今她横遭灾祸,他只会心疼,哪里会轻易厌弃?

“是我愚蠢了。”

她红了眼,咬着牙,心里酸妒的很。

香秀见此,轻声安慰:“娘娘,你别太难过。皇后娘娘是您的姐姐,只要您谨守本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您的。”

按着她所想,有个皇后姐姐,自己不得皇帝宠爱,便自请出宫,在外面过快活日子,何必在宫里做个爱而不得的怨妇呢?

“什么叫谨守本分?”

桑弱水最是听不得这种弱者的话,喝道:“你说,本宫的本分是什么?”

香秀见她生气,自知失言,立刻跪下了:“娘娘息怒。娘娘恕罪。”

其他宫人也都跪了一地。

桑弱水见了,更加生气。

她一把将几案上的香炉打翻了。

香炉是玉质的,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连带着香灰也洒了一片。

“她为什么要回来?”

“她就是看不得我过上好日子。”

“她是个克夫命,找不到男人,便想接近皇上,以为天子之气能改她的命数!”

……

桑弱水失态地尖叫,双手死死捏着桌沿。

原本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香秀吓得魂不附体:“娘娘,慎言呐!”

桑弱水讽刺一笑:“还需要慎言什么?等她回宫,皇上还会来我的月桑殿么?”

别管她说什么了。

怕是她死在殿里,都无人在意。

这种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罢了。罢了。”

桑弱水吐出一口浊气,走到了梳妆镜前,看着里面妆容散乱的人,沉思片刻,换了主意:“起来吧。帮本宫更衣,穿得越素净越好。”

*

经过都城长街,又行了约半个时辰。

车队终于停在了宫门口。

夜色下。

明亮的火把照着朱红色的宫墙,映出不少宫妃的影子。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妃们依着份位排成了长长的两队。

位于队伍最前面的女子,穿着素色的宫装,妆容也浅淡的很,甚至透着几分憔悴的苍白。

今晚宫妃们都穿得鲜艳,打扮精致,好不热闹。

她这么素净,立刻就脱颖而出了。

倒是个聪明人。

桑烟坐在马车里,透过马车帘,瞧着外面的情况。

尤其那素净女子,忍不住就多瞧了两眼。

然后就见那女子朝马车走了过来。

等离马车三步的距离。

她也把人认了出来:要命了!竟然是桑弱水!

“皇上,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弱水好想你们啊。”

桑弱水停在马车前,放软声调,假模假样掉眼泪。

桑烟并不觉得桑弱水多担心自己,但这情形,人家都到了车前,好像需要下马车说几句话?

正准备下马车——

贺赢拉住她的手,摇了头:“先回宫。你不累吗?不用搭理这些人。”

他不忍她劳神,阻止后,出了声:“朕已经回宫。有事明天议。都各回各宫,不用在这里杵着。”

他坐在马车里发号施令,马车帘都没掀开。

于是,等了好久的宫妃连皇帝一面都没见到,就四散开来,满面失望地各回各宫了。

马车继续前行。

一直行到了清宁殿。

马车停下来。

贺赢先下了马车。

所有在场的人都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他没理会,扶着桑烟下了车。

“皇上,姐姐——”

桑弱水也下了马车。

这马车是桑府的。

也就是说,她从父母马车下来的。

“姐姐,姐姐——”

她下了马车,提着衣裙,快速跑了过来,草草跟贺赢行了个礼,都没叫人,就一个劲喊桑烟了。

仿佛眼里只看得到她。

仿佛只在意她。

仿佛她们姐妹多情深。

桑烟被她追着喊了好多声,不得不回应一声:“弱水,好久不见。”

声音才落,就被桑弱水一个熊抱。

桑弱水抱着人,还语气哀婉,说着动人的话:“姐姐一路颠簸,受苦了。弱水日日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如今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她也就说的好听,实则瞧桑烟一眼,便妒忌的不行:她不是被人掳走了吗?为什么在外飘零那么久,还是这样光彩照人?

再看一眼她身边的男人;是皇帝的爱滋润的么?

桑烟正想着桑弱水的话:吃斋念佛?

她打量她一眼,发现她的手上确实捏着一串小巧的黑檀木佛珠,脖子上平常那些翡翠玛瑙项链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同样是佛珠。

难道这段时间不见,桑弱水转性子了?

桑烟正要说话,一阵微风拂来,一阵浓郁的香粉味道就钻入了她的鼻腔。

香粉味道自然出自桑弱水身上。

一个整日吃斋念佛的人,身上不该是佛香么?

这女人表面功夫也没做好啊!

不过,她刚回来,懒得揭穿她,左右对她产生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且看她后续如何。

桑烟这么想,便笑盈盈说:“谢谢你。你有心了。”

桑弱水见她这么说,暗暗高兴: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她三言两语就把她骗过去了。

不等她高兴完,贺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烟,快进去歇着吧。你坐马车,肯定乏了。等用了晚膳,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他兀自安排着,看都没看桑弱水一眼。

他的眼里只有桑烟。

“睡在这里?”

桑弱水过于震惊,不自觉地说:“之前她不是住在清宁殿偏殿的吗?皇上,从没有妃子住清宁殿主殿的先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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