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信拿帕子包裹着药渣,回了房间,放进了罐子里,并贴上了日期。

随后几天,都是如此收集起来,并做好记录。

贺赢对红昭的药起了疑心,也没再喝她的药。

每次喝药的时候,他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将桑烟支开,将药倒了。

当桑烟要去找红昭的时候,他就通过“卖惨”,让她打消去找红昭的念头。

一来二去。

桑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新元,你是不是不喜欢红昭?”

贺赢看了她一眼,笑道:“当然不喜欢。”

“原因呢?”

桑烟不明白,觉得红昭美丽多才,医者仁心,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子。

“已经娶妻,如何能喜欢旁人?”

贺赢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桑烟听了,一脸无奈:“我说的是,你是不是还觉得她有问题?”

她还不知道贺赢每次都把药给倒了,只觉得他在有意阻止她和红昭接触。

如果红昭真的有问题?

她不敢想那种可能。

这些天,她是真把红昭当成姐姐来对待,而红昭也教了她不少东西。

她们亦师亦友,情同姐妹啊!

尤其是她执意将红昭留在州府给贺赢解毒的。

如果她真的有问题,那她也算半个谋害贺赢的推手。

贺赢看不得她愁眉不展的模样,指腹轻抚她的眉心,柔声道:“阿烟,别多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正因为知道她全心为了他。

他才没有立刻拿下红昭。

怕她难过。

也怕她自责。

就在这时,一道惊喜的男音传进来。

“皇上,奴才回来了。”

是好几日不见人影的裴暮阳。

他的声音透露着兴奋:“奴才不辱使命,寻来了柳御医。”

贺赢听了,朗声一笑:“快进来。”

桑烟一头雾水:柳御医?宫里来人了?

她看向门口,就见裴暮阳匆匆走进来,风尘仆仆的,显然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粗布短衣,可身材板正,精神矍铄,眼睛明亮,不显半分老态。

“柳御医,好久不见了。”

贺赢站起来,亲自相迎,面上是放松的笑容:“一把年纪,还劳烦你跑这一趟。”

“皇上何须此言?您还惦记着微臣,是微臣的荣幸。”

柳御医笑眯眯回话,又看了眼桑烟,恭恭敬敬拱手一拜:“见过皇后娘娘。”

桑烟看得出来贺赢对这位柳御医很尊敬,回以一笑:“柳御医远道而来辛苦了。”

她隐约知道柳御医前来,也是为解贺赢身上的毒,那么,红昭不可信吗?

正想着,就见贺赢给裴暮阳使了个眼色:“去叫梁御医过来。”

裴暮阳会意,立即出去,叫了梁信过来。

梁信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好几个罐子。

他把罐子放到桌子上,指着说:“这是皇上所喝的药的药渣。这几天的,都在这里了。”

桑烟看上面的日期,一颗心揪起来:单记录下来的,都有五天了。加上之前也喝了四天,一共喝了九天,若是药里有问题,那贺赢?

她神色紧张,脸都白了。

贺赢见了,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又转去看柳御医:“帮朕看看吧,这些药材是否有异?”

柳御医不敢耽误,立刻上前检查。

他早在路上就听闻了贺赢身上发生的事情,知道具体情况并不乐观。

这会,他在众人的热切注视中,捏了点药渣,放在鼻尖嗅了嗅,甚至还放进了嘴里。

五个罐子里的药渣,全都这般检查了一遍。

好一会,他眉头紧皱,问道:“皇上,这药你一共服了多久?”

贺赢回道:“不久。四日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桑烟听到这里,便知道记录的这些天都没有喝药,怪不得,每次喝药,便要把她支开。

她被他隐瞒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柳御医,这个、这个有问题吗?”

她声音在发颤,手还有点抖:不、不会有问题的。红昭怎么会骗她呢?

“回皇上、皇后,微臣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裴公公已经和微臣说了,这药乃是神医红昭所开……她的医术,微臣略有耳闻,要想分辨出她开的药是否有问题,微臣还得亲自验证一番。”

柳御医面色凝重。

事关皇帝,他必须谨慎再谨慎:“敢问皇上,您服用这汤药之后,身体是否有异样?”

贺赢嘴唇动了动,刚想回答,余光瞥到桑烟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要是让她知道他身体的情况,恐怕更是忧思。

还是支开她吧。

“阿烟,柳御医风尘仆仆而来,你去给他安排下住处吧。”

“不行!你不能再瞒着我!”

桑烟皱紧眉头,心里烦躁的很。

贺赢为什么隐瞒他对红昭的怀疑?

明明在红昭开药方之前,已经有梁信跟一位老大夫做了检查,算是确定了没问题。

如今秘密请了柳御医前来,肯定是他身体有了不适。

“你身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烟担心得很。

贺赢不知该如何回答,就递了个眼色给柳御医。

柳御医活了一把年纪,早把贺赢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他一边感叹帝后感情深厚,一边朝桑烟笑:“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只是例行询问,这汤药未必有异,您且宽心。”

桑烟听了,还是保持怀疑。

她现在敏感的很,觉得贺赢定然还在隐瞒她什么。

罢了,她不想让他听,那她就暂且随他的意。

不然,强行留在这里,也是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

再看一眼他的脸色……气色确实不错,或许是她想多了?贺赢单纯的多疑?不喜欢把生死交付红昭一人手中?

这般思来想去,桑烟怀着忐忑的心情,勉强笑了笑:“好,那就劳烦柳御医了。”

她离开了房间。

贺赢等她离开,门一关上,脸上的轻松愉悦就散去了。

“这汤药,朕喝了四日,对男女之事……兴趣骤减……”

贺赢面色凝重,颇有点难以启齿。

如果桑烟在这里,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事关男人尊严,打死他也万万说不出口的。

柳御医听到这里,面色也是一僵:“竟是如此?”

他又去看药渣,又闻又舔又品,研究了好一会,才说:“微臣刚刚又检查一遍这些药渣,的确都是能祛除体内毒素的药,只是这药渣的气味,微臣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纵然见多识广,可天下医毒繁杂,很多药物的功效都很难说清楚副作用,尤其万物相生相克,实在难以立刻看出问题来。

“皇上——”

他为难地抬头,看着皇帝。

贺赢脸色阴沉:“细说。”

柳御医便说了:“微臣需要按这个药渣配一副药出来,做个试验,如此才能肯定。”

学医之人,不能光凭臆测。

他需要拿出确切的证据才行!

尤其现在的药材已经熬得支离破碎,光是辨认,都得花上点时间。

“那就有劳柳御医了。”

“皇上客气了。”

两人正聊着——

桑烟推门进来。

她红着眼,忍住追问的冲动,强颜欢笑:“柳御医,我都安排好了,你跟着裴暮阳去房间休息吧。”

柳御医点头应着:“是。”

他跟着裴暮阳离开了。

桑烟等人走了,忙问:“柳御医怎么说?”

贺赢把她拉过来,圈在怀里:“别担心,我只是不放心,才让裴暮阳将柳御医寻来。”

早知道她会如此担心,当时就不该让她看到柳御医。

他为自己的失策而懊恼。

“真的?”

桑烟直觉不信。

刚刚贺赢和柳太医的脸色,分明都很不好。

“真的。”

贺赢面不改色的撒谎。

“我不骗你。”

当然,善意的谎言除外。

桑烟认真看着他的脸,想要看出他隐藏的心思。

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

青雾一直注意着贺赢院子里的异动。

州府的人都知道她主人红昭是神医,是皇帝的贵客,也没提防着她。

当她看见裴暮阳领了个老头进出,还称之为“御医”,心里一惊,提着裙摆,就慌慌张张跑了回去。

“姑、姑娘——”

青雾跑进房间,心惊胆战,直接开始收拾包袱:“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他们怕是起了疑心。”

“嗯?”

红昭坐在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

大热的天气,手上还捧着个手炉。

“出了何事?吓成这样?”

“他们请了个御医回来,姑娘,我们怕是要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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