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贺赢很久没说话,就定定看着面前苍白病弱的女人。

一个显然连自己的病都没医好的神医,还是个不请自来的女神医,怎么看都无法让人全然信任。

半晌。

红昭掩唇咳嗽一声,看向桑烟:“既然皇上、皇后娘娘不信民女,那民女就告辞了。”

她说着,又朝外面唤道:“青雾,推我离开吧。”

声音落下。

一个身着青衣、做丫鬟打扮的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手里还抱着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猴子。

那小猴子一见到红昭,忙跳到她身上,乖巧地趴在她怀里。

“等下!”

桑烟有点急了。

本来被贺赢那么一说,她也有些怀疑红昭的动机,但怀疑归怀疑,人不能放走。

只要有解毒的希望,就不能放过。

“这雪猴真可爱。”

她随意挑了个轻松话题。

红昭目露疑惑:“皇后娘娘还有事?”

桑烟抿了抿唇,采取一个折中的法子:“我看你身体不适,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两天?”

她知道贺赢会派人核实红昭的身份及其可信度。

而她需要做的是热情招待点,别把人得罪太狠。

刚刚贺赢说话太强硬了些。

红昭明白桑烟的想法,很配合,嘴角扬起笑意:“也好,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她贸贸然前来,他们自然会防备。

其实就算她被他们千辛万苦找来,以皇帝的谨慎,应该也会提防。

所以,她要做的从来不是打消他们的防备,取得他们的信任,而是让她的药方看不出问题。

做到医者可杀人,半点不留痕。

青雾也看了桑烟一眼。

什么都没说,行了一礼后,就推着红昭离开了房间。

她们才走。

贺赢就将裴暮阳叫了进来。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桑烟已经知道贺赢在想什么。

“马上派人去查查这个女人的底细。”

“是。”

裴暮阳领命离开。

桑烟坐在贺赢身边,眉眼含着愁绪:“你不怪我自作主张把她留下来?”

贺赢温柔一笑:“你是为了我,怪你什么?”

她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再说了,就算她不开口,他也不会让那个女人轻易离开。

如果她真的是心怀不轨,让她走,不就是放虎归山?

*

裴暮阳是隔天夜间,回来复命的。

一路行色匆匆。

调查神医这件事,为了安全起见,他没让其他人插手,自己亲自去办的。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桑烟当时正在给贺赢梳发,难得的安宁被打破。

贺赢皱眉,有点儿不高兴。

桑烟无奈瞅了他一眼,让裴暮阳进来。

“查得如何了?”

贺赢的语气很冷。

裴暮阳看了眼贺赢,见他脸色沉沉的,一时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莫不是他做了什么让皇上不高兴的事?

一这么想,脸色就紧张了:“皇上?”

“你说吧。不用管他。”

桑烟憋着笑,让裴暮阳不必在意。

裴暮阳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估摸着是帝后闹小别扭了?

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松了口气,低声道:“奴才亲自去查了神医红昭的底细,她是全州人士,出身医学世家何家,家中父母兄弟都在,也都是很有盛名的医者。她因为身体不好,隐居于苍翠山。身体好的时候,会外出当个游医。这两天才回了全州。”

“你辛苦了!”

桑烟喜不自胜,慰劳了裴暮阳几句。

贺赢眉宇也舒展几分,只是不如桑烟那般情绪外露罢了。

“我去看看神医,你之前那么怠慢她,怕是惹她不高兴了。”

桑烟脸上漾着笑,离开了房间。

等她走了,贺赢恢复了威严,看着裴暮阳道:“朕忽然想起柳太医也是全州人士。他从宫里离开后,应回了全州。你速去寻来。”

柳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

年老后,贺赢便准许他离宫颐养天年。

他一手医术也很高深,宫里御医院不少御医都曾拜师于他。

“是。”

裴暮阳应下后,有了猜测:“皇上,您不相信那神医的医术?”

贺赢站在窗口,负手而立,一袭金色华袍随风翻飞,披散的长发也随风飘扬,有那么一瞬,像是要羽化登仙而去。

“她的医术如何暂不提,一个身体单薄病弱的女子,带着一个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能安然无恙的当个游医?裴暮阳,你觉得这件事情很正常?”

贺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裴暮阳仔细一思索,一阵寒意遍布全身。

还真是他疏忽了!

“那奴才马上去把她拿了?严加拷问——”

这个女子竟然是心机深沉!

还险些把他都给骗了去!

“不必!”

贺赢抬手阻止了他:“兴许是朕想多了。她既真的是红昭,想必除了医术,应当还有过人之处。若她真的能解毒,找人盯着她开方子熬药便是。”

主要桑烟太忧心他的毒伤了,他不想她一直忧心下去。

想到她满面希望的模样,他也不想让她希望落空。

试试吧。

那个女人总不能在眼皮子底下作乱。

“是。奴才明白了。”

裴暮阳不敢置喙贺赢的命令。

贺赢又提醒:“记住了,寻柳太医的事情要暗中进行,莫让人发现了。”

“是。”

“皇后那边也瞒着。”

万一让桑烟知道,她肯定会担心。

“是。奴才都知道。”

裴暮阳知道贺赢在担心什么,离开的时候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实际暗中去寻柳太医了。

同一时间

桑烟还在红昭的房间里。

红昭在州府里住了两日,和寻常的大夫不同,她的屋子里,香味袅袅,并不是弥漫着药味。

她喜好泡澡、熏香。

这会泡了澡,一袭淡青色的纱裙,躺靠在软榻上,一副纤弱不胜衣的尤/物情态。

“皇后娘娘,您说的毒,民女曾在游历之时见过,这种毒,名唤蝉心,最开始出现在北祁。”

桑烟已经把贺赢身上中毒的症状说给她听了。

听到“北祁”二字,她眼里绽放出亮光:她果然厉害!是个有希望解毒的!光是听症状,就知道贺赢体内的毒来自于哪里!

“那神医,你能治吗?”

桑烟急迫询问。

红昭温柔一笑,又用帕掩唇咳了两声,白着脸点头:“虽然治疗过程复杂,可还是能,咳咳,是能治的。”

她咳得很厉害。

几乎说一句话就要咳几声。

一张脸本来泡澡后,杯热水熏染得通红,这也没一会,就又白得跟纸人一样了。

桑烟都怕她咳过去:“你、你还好吗?你这病——”

看着好像林妹妹的病?

“无碍。先天不足罢了。”

红昭并不想聊自己的病,直接转开了话题:“等明日,咳咳,明日,民女会给皇上诊脉,再开方子,按方子给皇上抓药服用即可。”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你了。”

桑烟站起来,看她这模样,也不好意思待下去了。

人家都这样了,怎能还让人家花力气来应付她?

哎,都说医者不自医,这话还真不是假的。

桑烟胡思乱想间,走出了房间,又吩咐州府的下人好生照顾红昭。

等桑烟离开,青雾从外头进来。

“姑娘,看她倒是高兴的很,应当是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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