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梁信来的时候,贺赢心脏的疼痛已经缓过去了。

只面色还有些苍白憔悴。

裴暮阳正站在床边,为他擦着冷汗。

梁信上前为他诊脉,好一会,才说:“皇上忧思不安,郁气集结心肺,以致龙体失和……”

他说了病因,宽慰道:“还望皇上保重龙体。尤其要换个地方休息。”

自皇后失踪,皇帝就一直住在这里。

在她最后生活的地方,太容易睹物思人,以致伤神、伤身。

裴暮阳听出梁信的言外之意,跟着说:“皇上,您就听梁御医一句劝,移驾皇宫吧。在这里,总想着娘娘,也不是个事啊。”

贺赢不说话,甚至喜怒都不显露,只睁着一双绝对静默的眼睛瞧着人。

偏这样子更吓人。

每每这时,他们便不敢多言了。

皇上一意孤行,从不是个能轻易接纳别人意见的人。

裴暮阳只能送梁信出去,嘱咐他:“你记得开些安神助眠的药。皇上这些日子噩梦缠身,就没睡好过。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熬啊。”

“是这个理儿。裴公公放心,小人明白。”

梁信点着头,想到那位美丽纯良的皇后,叹息道:“皇上多情,奈何造化弄人。也不知皇后娘娘现下如何了?是不是还活——”

“嘘——”

裴暮阳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喝道:“你不想活了?敢这么说?若是给皇上听到了,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梁信也知其中利害,立刻捂住嘴,讪笑两声:“小人多嘴。公公勿怪。”

裴暮阳赶紧摆了手:“忙去吧。哦,对了,管好下面的人,别说这种掉脑袋的话。”

“是。”

梁信下去煎药。

半个时辰后

裴暮阳端着药,到了皇帝面前。

贺赢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神色寥落,痴痴摸着喜服,喃喃着:“这么久,都没她的消息,我这么没用,她定是不喜欢我了。”

裴暮阳听了,忙劝:“皇上千万别这么想。这天下之大,想找一个人,怎能没点难度?好事多磨,娘娘又有佛祖庇佑,定然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早日归来。”

“是吗?”

贺赢想着噩梦里的情形,低声说:“可我在梦里,看到她遇险了,受伤了,还说不要我了。”

裴暮阳继续劝:“皇上,做梦都是相反的。您看到她遇险了,受伤了,说明她平安无事,她说不要您了,那就是要您的意思。娘娘那么喜欢您,怎么会不要您呢?娘娘现在定然也在想着皇上的。”

“是吗?”

贺赢还是问,一遍又一遍:“是吗?是吗?”

“是的。一定是的。”

裴暮阳加重语气,端药递过去:“皇上还是先喝药吧。总要保重好自己,才有精力寻找娘娘。不然,娘娘回来了,您身体也垮了,可就不值当了。”

贺赢像是听了劝,接了药碗,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药水极苦。

他也没什么感觉。

喝完药,就躺回床上。

没一会,睡意来袭。

这一觉睡得沉。

竟然睡到了第二天的黄昏。

裴暮阳守在床边,都守累了,开始打盹儿。

桑坤来瞧了三次,最后一次,在黄昏,皇上恰好醒了,他听到动静,忙跨门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说:“皇上,犬子,犬子的情形不大好,皇上就先放他出来吧。”

他还是不相信儿子参与了这件事——桑决怎么会帮助江刻掳走自己亲姐姐呢?

皇上肯定是误会了。

他关心则乱,看谁都像是幕后黑手。

贺赢睡了长长一觉,这会精神很好,但看到桑坤,心情并不好,声音也透着几分冷冽:“桑坤,你只关心你的儿子,你可知阿烟的情形更不好。”

“啊?”

桑坤面色一喜:“皇上收到娘娘的消息了?”

贺赢:“……”

他没有收到桑烟的消息。

正是没有收到,才觉情形不好。

起码说明江刻手段高明,不露蛛丝马迹,想从他手里找回人,更加困难。

他一想到这些,就更加烦躁、暴怒:“你滚吧!有这个时间到朕面前哭,不如到你儿子面前哭,问问他江刻去了哪里。朕的耐心不多,找不回桑烟,杀他是早晚的事。”

桑坤:“……”

他不敢多说,赶紧跑出去,奔向了天牢。

天牢里

桑决蓬头垢面,一身灰色囚衣,血迹斑斑,却还在玩着一根稻草。

像是给打傻了。

桑坤进来后,看到这画面,心疼地直掉眼泪:“你这逆子!你这逆子!你把你姐姐弄哪里去了?作孽啊!你好好日子不过,这么瞎折腾!”

桑决听到父亲声音,眼睛一亮,拖着滴血的身体过来,问道:“爹,素兮回来了吗?”

“皇上派人去接了,但她怀着孕,怎么可能那么快过来?你这逆子!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她!你是不是活腻了啊!”

桑坤气得吹胡子,不,他这些天,哪还有心情打理胡子?

全给刮去了。

这一刮,倒露出了俊美的面容来。

此刻愁眉苦脸,更有一种忧郁美大叔的感觉。

当然,没人欣赏罢了。

桑决满心都是素兮,这会更是句句不离她:“爹,你可要照顾好她。她怀着孕呢。产婆要早点找。她身体不好,恐会早产。奶娘也要早些找。她估计奶水不足。”

“行了,你闭嘴吧!”

桑坤没耐心听下去,只想知道:“你姐姐在哪里?你说出来,就能出来了。你到底隐瞒什么?”

桑决没隐瞒:“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他做事前,就没打算过问后续之事。

谁让贺赢当时切切实实招他恨呢!

“你这混蛋小子!你、你冥顽不灵!你就牢底坐穿吧!”

桑坤气得差点厥过去。

还好狱卒扶住了他,并说:“时间到了。桑大人,我们要提审令公子了。”

每日一审,五十杖刑!

桑坤知道这事,顿时头晕眼花:“张牢头,我这儿子,打不得!打不得!再打就废了!”

张牢头也不想打这未来国舅爷。

可没办法,皇上那边盯着呢。

“桑大人,皇上要娘娘行踪,我们问不出来,小命难保啊!”

他们也不想揽这苦差事,觉得这桑决,除了嘴硬,脑子还有病——看过坑爹的,没看过这么坑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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