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怎么知道的呢?当然是李显亮说的呀。李显亮在禁军,靖安侯在兵部,虽然同为武勋,但两人打交道并不多。李显亮过来向他表示歉意,他还有些懵呢。
听他细说,才知道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摩擦。靖安侯又是一怔,这事他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也正常,他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儿子一面。
孩子之间的事,李显亮又这般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歉,靖安侯能说什么?自然非常大度地表示这没什么,“孩子间的玩闹,哪里值得李大人这般郑重,不至于,不至于。”
李显亮也不完全是为儿子赔礼道歉,他想知道那个小姑娘的身份,言语间便不免试探,“……那天和贵公子一起的小姑娘可真机灵,人也聪明,小小年纪就行事大大方方的,比我家那个臭小子强多了。”
靖安侯又是一怔,小姑娘?跟他儿子一起的小姑娘?听李显亮的意思,有个小姑娘领着惟哥儿去找他理论去了?他府上没有又机灵又聪明还能为惟哥儿出头的小姑娘呀,别是弄错了吧!
突然他想起夫人的话“隔壁的花花挺喜欢跟咱惟哥儿一块玩的”,便笑着道:“是不是个子比惟哥儿高一些,生得特别好看,眉宇间还透着英气的小姑娘?”
“对,对,对,就是她,这个小姑娘可真不得了。”李显亮连忙道,目光灼灼地看着靖安侯。
“可不是吗?那丫头跟个小人精似的,别看比我家惟哥儿还小些,我家惟哥儿可不如人家。”靖安侯想起那个胆大的小姑娘,又笑了起来,“她呀,是我们隔壁平北侯,小闻尚书的爱女,乳名叫花花。她若是个男儿身,那是一点都不比她哥哥差。”他是真眼馋啊!
“小闻尚书的爱女?”李显亮惊讶,随即一副了然的样子,“难怪了,小闻尚书就惊才绝艳,这是虎父无犬女啊!”
两人相视而笑。
李显亮在想:难怪都说靖安侯精明,这老小子是真精明啊!知道自己幼子难成大器,早早就给儿子抱上了大腿。且不说老丈人是小闻尚书,就小姑娘本人,就是难得的贤妻了。妻贤夫祸少,这老小子算盘打得可真精明啊!
同时又有些心塞,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同样不大争气的儿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儿子这都八岁了,也没见他显露出什么天赋来。虽然不需要他继承家业,但将来他总得能养活一家人吧!
要不他也学靖安侯给儿子找一个好岳家?关键是聪明机灵又胆大的小姑娘可不好找哇!
靖安侯真挺好奇的,回到府里就把幼子喊过来了,他是大人,又是父亲,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自己想知道的全套出来了。
然后他和夫人对视一眼,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复杂极了。
四个儿子,这一个最小,也最弱,他对他最大的要求就是别长成纨绔,没出息不要紧,养不了家也不要紧,大不了他们的私产多分他一些,大不了让三个哥哥多关照一些,总不能让这个小儿子饿死。
没想到小儿子的命这么好,隔壁那小姑娘居然愿意跟他玩,还愿意为他出头!
隔壁那个花花呀,在靖安侯夫妻俩眼里那是哪哪都好,聪明,机灵,生得好,胆大不怯场……身上的优点是数也数不过来,走到哪都招人喜欢。惟哥儿乐意跟着她玩这很正常,可花花怎么就愿意带着惟哥儿呢?
真不是靖安侯夫妇妄自菲薄,实在是他们这个小儿子拿不出手哇!难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惟哥儿,花花帮了你,她对你这么好,你也要真心待她。”靖安侯表情温和地看向小儿子。
顾怀惟用力点头,“知道了爹,我会对花花妹妹很好很好的。”她看上他屋里任何东西,他都愿意送给她。
幸亏这话他没说,要不然就不知他爹娘心情如何了。
“惟哥儿,花花聪明还是你聪明?”
“花花!”顾怀惟脱口而出,脸上没有一丝地勉强。
“那是花花胆子大还是你胆子大?”
“花花!”
“你和花花比,谁更会说话,更招人喜欢?”
“花花!”
顾怀惟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以“花花”为荣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比不上花花有什么丢人的。
靖安侯循循善诱,“既然花花什么都比你好,那你以后遇到不懂不会的就多问问她。”
“嗯!”顾怀惟重重点头,“我现在有不懂不会的也是问花花,她都会告诉我。”
靖安侯嘴角抽了一下,“遇到什么难事也多问问花花。”
“好,爹,我记住了。”顾怀惟丝毫不觉得他爹的话有问题。
几乎在靖安侯开口的同时,张氏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老脸一热,相公这样算计一个小姑娘是不是不太好呀?可看着自己懵懂文弱的小儿子,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她的惟哥儿若真能把花花叼回他们府里,她保证把她当亲闺女待!
花花可不知道隔壁府里在打她的主意呢?她这会正在她祖母这呢。
经过魏嬷嬷教导的花花已经是一位规矩礼数周全的好姑娘,站有站相,坐有坐姿,说话不急不徐,笑不漏齿,温婉可人。
可几次之后,连侯夫人身边的王妈妈都看出来了,三姑娘呀总能在规定的礼数之内让自己尽可能舒服,偏偏她每回偷懒取巧,都不会让人寻到错处,尺度拿捏得比谁都准。
小小年纪便能做到这样,难保将来不会有大出息。
侯夫人欲端茶盏,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眸光瞥向坐姿规矩的孙女身上,“跟着魏嬷嬷学了几个月,我瞧着你规矩大有长进。”
花花心里吐槽:哪有几个月?从夏到秋,也就三,四个月……好吧,确实有几个月了。面上却一副乖巧,“都是祖母有远见,魏嬷嬷教得好。”
侯夫人有些欣慰,“姑娘家就应该如此。”
“祖母所言极是。”花花垂下脑袋,乖顺极了。
侯夫人就更满意了,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你娘都在府里忙些什么?也不来我这坐坐,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聒噪?”
“回祖母,我娘在府里照顾爹呢。我爹这不是忙朝廷差事累病了吗?我娘不放心别人,自己亲自照看我爹呢。魏嬷嬷教导,女子以夫为天,我娘就做得极好,堪称嘉妇。若是忽略了祖母这里,孙女替她向您赔罪。”
说罢,还真站起来正儿八经地行礼赔罪,真诚十足,“您若是嫌冷清,孙女以后日日过来陪您。”
“你就不上学了?”侯夫人突然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花花抿嘴一笑,眼神清澈又认真,“夫子教导,百善孝为先。”
侯夫人……
胸口堵塞的感觉更重了,可面对着乖顺的孙女侯夫人心底的郁气却又无处发泄。
这个孙女呀,还是这样气人!
而花花嘴里以夫为天的亲娘,正使唤着她的天帮她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