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男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之前为了缓解部落内部的矛盾,他使出来祸水东移的大招,带着十万大军侵扰DTZ故地。
结果,刚尝试到一点甜头,就迎来了当头一棒。
在薛仁贵和苏定方的攻击下,十万大军居然落荒而逃。
虽然实际上损失的人手不到两成,但是却是让夷男的威望大大的降低了。
草原上一向是讲究弱肉强食,当一个可汗的威望降低之后,立马就会迎来许多的挑衅和试探。
蠢蠢欲动的回鹘、拔也古、阿跌、同罗、仆骨、霫等归附部落,让夷男烦不胜烦。
更让他受到打击的是去年庶长子曳莽带着一帮精锐去长安城寻找报复机会,结果却是全军覆没。
虽然这样也变相的给他解决了汗位传承的一些问题,但是对薛延陀人的士气打击其实是很大的。
“父汗,从去年冬天开始,大量的唐人出现在朔州附近,有些已经到达了云中都督府,听说朔州的守军也新增了一万。这大唐看来是要有动作了啊。”
拔灼皱着眉头站在夷男面前,商讨着薛延陀开春后的大事安排。
虽然薛延陀的势力遍布北方草原,但是其实本身没有一套完善的行政体制。
与其说是薛延陀汗国,倒不如说是一个部落联盟。
唯一证明夷男对各部落存在统治关系的,就是征税了。
“西边的凉州,东边的朔州。以前大唐都是把精力放在凉州那边,因为凉州同时靠近西突厥、吐谷浑和我们,哪怕是吐谷浑被灭了,也还有西突厥帮我们承担压力。可是大唐如今又在朔州发力,这两边夹击之下,我们的生存空间就越来越小了。”
夷男能够当上薛延陀的可汗,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对于薛延陀如今面临的局面,他也不是不清楚。
但是,当年前派到长安的使臣无功而返之后,他就知道薛延陀跟大唐之间,再也恢复不到当年合力讨伐DTZ的时候的密切样子了。
“听说那些唐人如今在朔州和凉州都不断的修建水泥路,大有把这两地连接起来的打算。真要是等到这些水泥路修通了,那么整个黄河以南,就彻底成为大唐的腹地了,唐军通过水泥路能够快速出动,我们至少要往北退后五百里,才能缓解大唐给我们带来的压力。”
拔灼对于大唐动不动就修建水泥路的事情,可是恨得咬牙切齿。
刚开始,他还觉得开心,认为大唐这样劳民伤财,是亡国之症。
结果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大唐境内的水泥路是越来越多,可大唐的国力不仅没见下降,反倒是一年比一年强。
反倒是薛延陀自己,这几年跟大唐的差距是一年比一年大。
如今夷男可谓是面临两难的局面。
打,打不过。
不打,以后更打不过。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往北逃了吧?
真要是这样,那些投靠过来的部落,分分钟全部叛变。
“之前投靠我们的唐人王登科曾经提出建议,让我们安排使臣去高句丽,考虑跟高句丽结盟,原本我还觉得没有意义,现在看来,是要考虑考虑了。”
夷男想了想,觉得结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虽然他之前没有把高句丽放在眼中,认为他们不如薛延陀。
但是现在迫于局势,要把他们放在同等位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总好过到时候孤独的面对唐军吧?
“既然这个主意是王登科提出来的,不如就让他作为使臣去高句丽吧。如果成功了,那父汗就重用他,如果失败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拔灼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行,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
楚王府别院,九条信一刚刚见完李宽之后,便被安排去见了九条杏香。
时隔多年,父女相见,倒也是让这场拜访添加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氛。
虽然在倭国,女子的地位很低。
但是毕竟还是父女,今后也是九条信一跟楚王府沟通的一个纽带。
所以这一次,九条信一倒是难得的好言好语的跟九条杏香聊了一聊。
顺带着,他也想打探一下九条杏香的口风。
“阿耶,你已经出使过一次大唐,如今倭皇让你担任正使,你是怎么考虑的?”
九条杏香对倭国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特别是跟李宽来到长安之后,九条杏香更是感受到生活的巨大差异。
活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人样。
所以今天他知道自己阿耶成为了遣唐使正使,其实一点都不高兴。
李宽对倭国也好,吐蕃国也好,北方的胡人也好,是什么态度?
九条杏香还能不知道?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特别是进了观狮山书院学习医学之后,她就更觉得日子充实了。
有的时候,她都想改个名字叫做李杏香,彻底跟过去说再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时的九条杏香,有点像是八十年代去到美国的一些华夏女人,恨不得跟过去彻底一刀两断。
“杏香,你放心,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楚王殿下愿意我们学习的,我就安排人去学习;楚王殿下不想我们知道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人去碰。我们九条家现在已经上了楚王府的这艘船,我知道谁轻谁重。”
九条信一刚刚就跟李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今看到女儿面露担忧之情,便再次说明了一下。
伴随着东海渔业在难波津的驻地规模越来越大,一座城中之城已经傲然矗立在倭国核心地段。
如今的难波津,什么重大的事情都是绕不过东海渔业。
前段时间有人想要重新建造倭国人自己的造船作坊,结果建成之日,就遭遇到了“海盗”袭击,不仅作坊被烧毁一空,里面的所有匠人都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整个倭国沿海,现在是一家像样的造船作坊都没有。
以前一些小渔船还能自己制作,现在“海盗”们是连制作这种小渔船的作坊也不允许存活了。
奈良的那些贵人们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倭国本身就是一个岛国,现在所有的海运都控制在东海渔业手中,哪怕是岛与岛之间的联络,现在也主要依赖于东海渔业在倭国成立的运输队。
不客气的说,东海渔业现在就是倭国的太上皇。
九条信一本身就是因为投靠东海渔业才在倭国站稳脚跟,自然不会自毁根基了。
“阿耶,我建议你这一次在大唐多待一段时间,好好的见识一下大唐的繁华,看到天朝上国的强大。然后让倭皇死了不该有的心思,别自找祸事。”
虽然九条杏香这话让九条信一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想到从奈良到长安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还是叹了一口气。
以前自己还指望着左右逢源,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还是一心一意的跟着大唐混吧。
“阿耶,我是说真的。我第一次来大唐的时候,长安城就已经够繁华了。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大唐的国力更是远远超过倭国,曾经强大的吐谷浑,被灭了;以为不可一世的吐蕃国,被打服了。
去年以为抱上了西突厥大腿的高昌国,远在七八千里之外,如今也被灭国了;就连看似强大的薛延陀,依我看也好景不长了。楚王殿下对倭国,算是仁慈的了,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奈良城的那些贵族们在那里舒服的过日子?”
九条杏香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本来她对这个父亲的感情就不是特别深厚,当初又是被礼物一样送了出去。
如今,她完全是以唐人自居。
“阿耶明白,不过这一次的遣唐使队伍里面,有一部分是近卫家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清形势了。”
“哼,如果看不清形势,那就让他们永远的留在大唐吧,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近卫家的人,得个什么病去世了,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九条信一:……
“我平常一边都在观狮山书院或者医学院的附属医馆里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那里来找我。但是你最好不要带不可靠的人进来,观狮山书院对于唐人来说,没有什么秘密;但是一直不是很欢迎不明底细的胡人进入。”
终究还是自己的阿耶,九条杏香倒也没有完全翻脸不认人。
“听说杏香你现在是大唐有名的女神医?”
看着九条杏香有点要送客的意思,九条信一赶紧把自己想要问的问题给问了一下。
“我是在观狮山书院医学院学习,但是离女神医还差的远了呢。如今也只是刚刚试着做过几例剖腹产手术而已。外面的女神医说法,只不过是以讹传讹摆了。”
“剖腹产?”
九天信一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女儿的手,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手术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大概是做什么的了。
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吗?
以前她可是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的呀。
“没错,不管是大唐还是倭国,每年都会有不少的产妇因为难产而去世,当初我阿娘不也是因为生下我之后大出血而去世的吗?如今我在医学院学习的就是怎么解决这些难产的产妇,让她们跟肚子里的小孩都能顺利的活下来。”
“你所谓的解决方法,就是把肚子剖开来,然后从里面取出小孩吗?”
九条信一觉得有点超出自己想象,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下。
“没错,要不然怎么叫做剖腹产呢?”
九条信一:……
“现在医馆里面就我跟契苾朵朵两个人会做这剖腹产手术,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难产的产妇被送到医馆里头,我在这里耽误的时间有点长了,要回医馆了。”
九条杏香说完之后,就跟自己阿耶告辞,登上了楚王府的马车,往观狮山书院附属医馆而去。
留下九条信一一个人在客厅里面发呆。
……
吏部侍郎韦挺的官位在长安城里不算多么位高权重,但是却是很关键。
但凡是来到长安城跑官的,就没有几个不跟他打交道的。
往年,长安城里有什么新鲜的物件出来,不需要几天,就有送礼的人把东西送到了韦挺面前。
这种现象,韦挺已经完全习惯了。
甚至,他现在就是连吃的穿的,都是别人送的。
不过,这段时间他却是对送礼的人不大满意。
这些人,太不识相了。
长安城的座钟,如今已经在珍品阁里头卖了好几天了,居然没有一个人送一台给自己。
这些人还想不想升官了?
“老爷,这是最新一期的《长安晚报》,报童刚刚送到门口的。”
一名仆人将最新的报纸递给了韦挺。
对于长安城的勋贵来说,《大唐日报》、《长安晚报》、《曲江日报》,这三份长安城最大的报纸,基本上都是必看的。
这几个报纸背后的东家,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灯,往往能够获得一些一般人还没有掌握的消息。
所以通过看这些报纸,往往能够对朝廷的政策方向有一个把握。
“送钟就是送终,有些礼物买不得!”
韦挺刚打开《长安日报》,就看到了一个显眼的标题。
往常,他都是先看朝政新闻,今天却是被这个标题给吸引了。
“长安城里进来新出了一个叫做座钟的昂贵物品,许多人可能觉得送礼又多了一个选择。笔者今天要提醒大家的就是,送礼千万不要送座钟,你这送的不是礼,送的是终啊。你要是不小心犯了这个忌讳,那完全就是钱也花了,事情却是没有成的状态……”
韦挺快速的浏览了一下这篇文章。
这种文章,明显是给楚王府找麻烦的,也就《长安日报》敢这么写吧。
“我如今身体好着呢,夜御两女都没有问题,有什么怕忌讳的?”
韦挺看到这篇文章,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没有人给自己送座钟这个新式的礼物呢。
感情有些人担心翻了自己的忌讳啊。
可是自己明明不怕这个忌讳的呀。
“哎,看来只能是自己去买座钟了。”
韦挺再次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一次要出血了。
有点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