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清坐在办公桌后面揉着眉头,公司仍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姜穗宜又出这种事,让他身心俱疲。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朗声道:“进来。”
他仍是低头揉着额角,等着来人开口,却不想对方站定以后始终沉默着。
“什么事?”他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儿子,身形挺拔,长成了他所期望的样子。
姜珣欲言又止。
姜时清皱起眉头,沉声道:“有话就直说,磨磨唧唧做什么?”
“小宜刚来姜家的时候,小也总是来和我说,说小宜会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时候欺负她……”姜珣语气艰涩。
他光是说起这些话便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厌恶林栀也。一是因为母亲的死而迁怒于她,二是因为他始终觉得林栀也才是那个脾气不好常常给所有人难堪的那个人。
后来年纪渐长,他渐渐接受了母亲离世的事实,也慢慢明白这事不能怪在妹妹头上。她当时只是个8岁的孩子,她在车祸里同样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也失去了最疼爱她的妈妈。
可那会儿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深深的隔阂,他不知道该怎样靠近她,她同样对自己冷眼相对。理智告诉他不该怪她,感情却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再加上她对姜穗宜和林晚兰表现出来的敌视,更让他十分确切地相信,她就是个无比任性、无理取闹的人。
可这会儿,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都错了,她才是那个受害者。而他,作为她的亲哥哥,反而误解她,一直站在施害者的那边。
这样的事实彻底颠覆了他多年以来的认知,让他心里的愧疚成千上百倍地放大。
“你想说什么?”姜时清不耐烦地打断姜珣的话,声音也霎时冷了下来。
相比于姜珣,他对林栀也可就是彻彻底底的不喜了。这份不喜浓烈到光是听见她的名字都会眉头紧皱。
姜珣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们好像一直都误会她了……其实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受了委屈。而我们不但不相信她,甚至还斥责她……”
“那又如何?”
姜珣不赞同地看向父亲,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句话里的无所谓。
他的父亲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厌恶林栀也。
“我知道您还在怪她,可当年那件事她也是受害者。”姜珣不自觉辩解道。
“呵……”姜时清却是哼笑了一声,脸色更沉,“姜珣,注意你的身份,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三道四。”
姜时清早就已经完全走进了死胡同里,他偏执地认为,妻子的死亡是林栀也导致。好像这样想,他的心里便能好受一些。
“还有事吗?没事你就先出去吧。”姜时清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姜珣知晓父亲已是盛怒,再劝也无用,无奈地地说:“爸,您再好好想想吧。”
说罢转身离开书房。
姜时清脱力般往后一靠,整个人极为疲惫。
他心里乱成一团,各种思绪像毛线一般杂糅在了一起,理不出一点头绪。
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坐起身,从抽屉里拿出相框。
相框里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她的容颜依旧,温柔的眸子从相片里望出来,好似在深情地看着自己。
姜时清摸了摸她的脸,心绪难平。
“晚竹,我好想你……”他喃喃道。
方才听了姜珣的话,他的心里说是一点触动都没有,肯定是假的。只是他习惯性的否定,习惯性的把一切责任都归咎于林栀也。
他看着妻子的脸庞,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林栀也的脸。一些遥远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曾经他也满怀期待过这个小生命。
他会将她高高的举起,听着她咯咯的笑声。妻子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嘴里无奈地说着:“当心一点。”
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幸福啊。
而今,他孑然一身,只能通过这一方小小的相片缓解思念。
胸前涌起一股热意,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喉间感觉到一股腥甜。
他连忙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放到嘴边。
待咳嗽缓解,他拿开手帕。垂下眼眸,手帕中间赫然一抹鲜红。
他自嘲地笑笑,若无其事地将帕子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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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珣从书房出来,脚步一顿。蓦然转身,朝楼梯方向走去。
厨房里,林晚兰正在给姜穗宜下面。纵然对女儿再失望,总归还是不忍心她饿着。
她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姜珣正大步往门外走。
“阿珣,这么晚了还出门啊?”她疑惑道。
姜珣的脚步一顿,回过身笑了笑,说:“嗯,我去看看小也。”
林晚兰心下一沉,面上却是毫无破绽:“去看看也好,她们姐妹俩之间误会太深,你一定得好好帮小宜道个歉。”
“嗯。”姜珣应了一声。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晚兰的脸色才彻底沉了下来。如今这局面对自己大为不利,她得加快动作了。
这么想着,她的眼神更加阴冷。
另一边,姜珣径直来到御水湾。
将车停在林栀也家楼下时,他竟感觉到了一丝紧张。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好半晌,才鼓起勇气下车。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下车便看到林栀也和程迟予从楼里出来。
程迟予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顿时笑起来,明媚得像春日里盛开的鲜花,鲜活又美好。
他忽然有些恍惚,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她这样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见到自己便会露出一副冷淡的表情,看向他的眼神永远都是讥讽。
这会儿见她笑得这样灿烂,他竟有些不敢上前。因为他知道,她若是看到自己便会瞬间收回这笑容。
只是这段路这样短,林栀也终究是注意到了姜珣的存在。
果然如他想的一样,她的笑容霎时敛起,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她的眼神里冰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带了不可忽视的冷意。
他听见她清凌凌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你来干什么?”